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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计江淮,他睡不着,又跑下楼继续喝酒了,一直喝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才脑袋一沉昏睡过去。

但今天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计江淮把乌以沉扶起来,给乌以沉递去一杯温水和解酒药,乌以沉皱着眉头吃了解酒药,计江淮轻轻地跟他说:“洗个澡吧,快到时候了,我来开车。”

计江淮把乌以沉扶进二楼的浴缸里,还帮他脱了衣服,乌以沉被温水泡得清醒了一点,他缓慢地开始动手自己洗澡了。

趁乌以沉洗澡,计江淮去客厅收拾一下垃圾,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要早晚搞一次卫生,每次都能清出一大袋垃圾来。乌以沉喝酒喝得特别凶,家里的红酒喝完了,他就让物业管家送啤酒和白酒过来,管家担心过乌以沉的状态,但乌以沉甩过去一沓钞票,把管家赶走了。客厅的地上东倒西歪着酒瓶和烟屁股,乌以沉抽烟也抽得很猛,基本上一天一包,客厅里整日烟雾萦绕,一会儿不清烟灰缸就满了,持续不断的烟气把洁白的墙面都熏得有点暗淡,泡泡被熏得宁愿睡在后院也不愿意进屋里来。

半个小时后,计江淮听见楼上有走动的声音,应该是乌以沉洗完澡了,他便放下手里的垃圾袋上楼去帮乌以沉换衣服。乌以沉的头发洗了,胡子剃了,身上有了好闻的沐浴露味,但整个人的精神依旧疲惫而麻木,计江淮帮乌以沉穿上衬衫和裤子,帮他把纽扣扣好、领带打上、最后再帮他套上西装外套,计江淮往乌以沉脸上抹了点保湿的面霜,勉强将他死灰的脸色搓红了,还用发胶简单给他做了一个造型。乌以沉的模样好看了一点儿,但双眼下面淤肿的黑眼圈仍然沉重。计江淮捧起他的脸,说:“走吧,去见他最后一面。”

计江淮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去了车里。

车子沉默着驶出车库,计江淮开车总是谨慎又平稳,导航的声音被降到了尽可能的最低,乌以沉坐在后排,他靠着车窗发呆,眼睛迷茫地望着外面的街道,城市逐渐矮小,道路逐渐蜿蜒,野蛮生长的草丛围住路灯的两侧,到最后只剩下山和树林了。

车子最后到达的地方是一片郊外的山林里,虽然是山林,但道路和指示牌都很新,沿路上还停满了黑色的车辆,计江淮找了个空位把车停了下来,他下车打开后排的车门,乌以沉扭过了脸,似乎并不想下车,计江淮弯腰解开了他的安全带,说:“我们到了。”

乌以沉的起身摇摇晃晃、趔趔趄趄,计江淮扶着他的手臂往前走,在距离停车场不远的地方就是大礼堂,礼堂门口摆着两排丑陋的黑白花圈,花圈中间写着惨烈的黑色大字。礼堂内部很大,黑墙白地,墙面上挂满了白布条和花球,在礼堂最里面布置了一座圆形的花台,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黑白人像,那张乌以沉认识了15年的脸倏地变成了黑白,黑色的眉眼仿佛深不见底的洞窟,只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

礼堂内已到了很多人,全都衣着黑白,他们围着圈,窸窸窣窣地议论着逝者生前的八卦,他们不清楚实际情况,只将道听途说佐以自己的天马行空猜想,捏造出一段段充满暗示和隐晦的流言蜚语。

“好可怜,刚过生日就出事了……”“那个司机毒驾,闯红灯飙了三条街,撞了他们之后就跑了,到现在也没找到……”“真是天灾人祸,他才刚当爸爸……”“什么呀,他还跟秘书鬼混呢,不然怎么会那么晚还在外面,那个秘书还穿成那样……”“那司机毒驾,那秘书也酒驾,你说就这么巧……”

那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乌以沉和计江淮都能听到刺耳的部分,那充满恶意的猜测和诋毁听得人心脏悸痛,而闲言碎语的主人公正静静地在墙上看着,不出一言反驳。

谁都没有想到那一晚冥塔的告别竟是诀别。

七天前的夜晚,翟高武和ia从冥塔开车回家,翟高武喝了很多酒,他坐在了副驾驶位,是ia在开车,ia也喝了酒,但意识还算清醒,在他们正常行驶到一条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右边道路飞奔而来一辆高速行驶的跑车,跑车闯了红灯,车头径直撞在了翟高武那边的副驾驶位上,车头撞扁了车门,将坐在里面的翟高武挤压粉碎,巨大的冲击将翟高武的车撞飞翻滚了数十米,最后车顶又撞上了路边的公交车牌,将坐在驾驶位上的ia压扁了半个身躯,两人在事故中当场死亡,那辆跑车撞了人之后肇事逃逸,车主将车驶进了田野里弃车逃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凶手的行迹。翟高武和ia的尸体被警方带走调查,由于尸体损坏得过于严重,法医调查了四天才结束了尸检,最后尸体被殡仪馆拉去修复,但本地的入殓师技术不够,只能连夜去外省调老师傅过来,五位经验老道的入殓师傅对两具破烂得不成人形的尸体缝补了两天一夜,缺漏的肢体用橡皮泥塑形,骨头拼接归位,脏器防腐复位,破裂的皮肤用针线缝合,最后再用水粉油彩还原皮肤原色,在昨晚才终于完成了遗体全部的修复,到今天已经是翟高武和ia死的第七天了。

乌以沉和计江淮知道死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的第二天下午,翟高武的家属去公安局办好了手续才想起通知他们,那时候翟高武和ia的尸体都已经被拉去尸检,乌以沉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翟高武的去世太突然了,即使遗体在礼堂后面冷藏着、遗照在墙上高挂着,也让人怀疑这是个玩笑,翟高武怎么就死了呢?

礼堂里隐约有哭泣的声音,计江淮将乌以沉扶了过去,在花台旁边坐着的是翟高武的家人,他们都身穿黑衣,沉默而沉重地坐着,翟高武的妈妈抓着纸巾在哭,stel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墙上巨大的遗照,面如死灰,只剩眼眶一圈红肿。翟良景被保姆带出去了,还是那么小的孩子,才刚记得爸爸就失去爸爸了,懵懵懂懂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stel和翟良景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是翟良景半夜忽然吐了水,stel一摸脑袋感觉孩子发烧了,她一时着急便自己开车带翟良景去儿童医院,临走前她给翟高武发了消息,结果一转身就把手机落在了家里,于是错过了翟高武的电话,还错过了翟高武和ia的事故通知。

stel自责得眼泪都哭干了,要是她记得带手机就好了,要是翟高武继续留在冥塔玩乐就好了。

乌以沉无数次回忆那天晚上的告别,那一瞬间他的恍惚原来就是命运在向他预示,要让他好好记住那一刻翟高武和ia活生生的样子。要是乌以沉没有跟着他们出来,是不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要是翟高武没有因为孩子发烧而赶回家的话,是不是意外就不会发生了?

那辆肇事跑车从某处夜店停车场直飚出来,撞烂了验车的栏杆,撞碎了绿化带的花坛,油门被踩到了底,一路上无论红灯绿灯都照冲不误,好在夜深,同方向道路上只有这一辆车,沿路并没有造成其他事故,但在行驶到十字路口时,刚刚好就撞上了翟高武的车。翟高武的车一路走走停停,各路段的加速和减速都合理合规,但就是刚刚好行驶到十字路口的中间时被撞上了,就好像两车人的命运在冥冥之中被牵成了直线一样。

这就是整个事故的来龙去脉,但更多人相信另一个版本。翟高武丢下了母子两去跟小三玩乐,在回来的路上就被撞死了,毕竟在场的是ia,ia年轻又漂亮,还是翟高武的贴身秘书,而且事发当时ia还穿着暴露性感的裙子,就算翟高武是心疼孩子赶回来的,那也是在跟小三玩乐之后才回来的,虽然翟高武是个好父亲,但并不是一个好丈夫。老公和小三出轨路上被撞死了,多少让人有点浮想联翩是正妻的谋杀计划。

乌以沉迷茫地靠在椅子上,翟高武的脸看得久了,总让人感觉有些陌生。整个礼堂都没有ia的痕迹,ia的真实身份被警察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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