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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是责怪般的玩笑,李延卿其实满脑子一只白毛小狼脖颈下系着小布兜,甩着尾巴从东市晃晃悠悠逛到西市的画面,到最后兜兜鼓鼓囊囊,嘴里还叼着只京城楚云楼的炙羊腿,心满意足地回了王府大门。
应恂当然不知道此刻李延卿在想什么,他专心地拨弄着眼前篝火里的糖栗子。
他其实也察觉这方彦淮有异,他常年居于这冰原,与漓渚部族也打过交道,早在方彦淮身上嗅出些不寻常的气息。可他毕竟不是人,也不关心这战事谁胜谁负,这几百年间他看尽了边境各族战乱媾和,迁徙分化。他能看出方彦淮于李延卿并无恶意,也就没深究过什么。
可李延卿毕竟是有为国为族的私心在,他的主人既然想查,那他自然要用心去做。
明火重新燎过的壳爆裂开,他趁热剥出软糯香甜的栗子仁来捧给主人,才又接上刚才的话:“军营里这个方彦淮,或许不是真的。”
几年前方彦淮曾为漓渚所掳,估计从那以后,这人便没再能回来。
邾郡有一风俗,家中长辈高堂若有七十以上者,年轻孙辈外衣袖上皆要佩戴祈福锁,多沾善缘,多听好话,待老人去世时随葬入墓。方彦淮祖父已过古稀,方家兄弟二人又是当地有名的孝子,不可能不遵循这一惯例。可方彦淮于军中几年,也从未有人见过那为祖祈福的饰物。尽管以这一小物件去断定此人的身份太武断,但此前种种猜测似乎都在这里得以证实。
李延卿喜甜食,应恂搜罗来的那一堆小玩意儿他倒是都尝了个遍。但他胃口常年的不好,大多只是咬了一两口,其余的便都喂给了应恂去。
帐外寒风呼啸,身侧篝火噼啪响着,李延卿心不在焉地把手里的最后一块芝麻酥糖喂了过去,任由这狼舔净了手上碎屑糖渣。
而应恂却在后悔。
他还是买少了。
方彦淮在军中颇有威望,不仅得将军信赖器重,因其为人和善,体察军情,也受各营中的士兵们爱戴。他待谁都是和颜悦色,对李延卿更是恭敬亲切,两人私底下交往也不少。
李延卿借着闲聊的由头,不经意提到了邾郡的风土:“我听说方先生是邾郡人氏,我年少时曾陪同皇上私访邾郡,当时看着城中那棵八百年老银杏惊叹不已,这么些年过去,也不知这老树是不是还活着。”
方彦淮摇头苦笑:“我也是几年没回乡看看了。”
至此,李延卿终于确定了方彦淮的嫌疑。
邾郡有棵老银杏这事,根本是他信口胡诌来的。
深夜,方彦淮正同轻骑兵营的一众人围炉听胡琴夜话,李延卿暗中请人去报秦恒,想同他私下一叙。
秦恒摒退了几人下去,只远远留在帐外看守着。
两人似同往日一般,粗略谈着前线交战事宜和入冬的准备。
李延卿不动声色把一笺薄纸按在指下推了过去,秦恒看完后,眼皮猛然一跳,面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把那纸条搁在烛苗上烧了,沉默良久,才叫人送李延卿回去。
这张密信里李延卿只向秦恒了透露方彦淮身份不明,此后的行军计划或可葬送大部队的消息。
他不知自己所说的话是否能取信于秦恒,毕竟方彦淮替秦恒筹谋数年,在他眼里应当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而应恂的真实身份及此次南下的行踪不可透露给旁人,那志怪里提到的内容和他那日所见的黑雾更是无稽,因而,他虽怀疑方彦淮的身份却拿不出任何可信的证据来。
可即便秦恒或许不相信,能够对他有所预警,或许也不致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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