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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踏地过去干活,薛良平腾出手来,坐在田埂上,掏出几个布袋子,最后一遍检查着即将播种的种子。
这几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干瘪布袋,里面装的却是全家人一年的希望。
好在去年年成好,留下的种子全都鼓溜溜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极好。
「良平,准备播种了?」田埂上传来脚步声。
薛良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鬚髮灰白的老头,穿着蓝布对襟的褂子,背着手走过来,
他额头上皱纹很深,下巴上的鬍子稀稀拉拉,偏还留得挺长,随着走动轻轻晃着。
正是村里年纪最大的孙友成——孙老爷子
。
若是论起辈分,其实薛良平跟他差着两辈儿。
但参顶子村跟那种宗族聚居的村子不同,往上数三辈儿都是外来的,大家对辈分便也论得不那么严格,大家多是按照年纪称呼。
老头今年已经八十多了,但是身子骨一直硬朗得很,尤其喜欢种地。
儿孙早就全都搬去镇上了,偏偏老头嫌弃城里不能种地,坚决不肯去投奔儿孙。
但即便住在村里,家里人也不敢让他下地挥锄头了,地也都分租给了别人。
老孙头一身力气没处去使,每到开春便满村子乱逛,到处看别人家种地。
兴緻来了下地抢着帮人干活,看不顺眼便是批头一顿臭骂。
村里都是小辈儿,谁也开罪不起他,又不敢真让他干活,弄不好还要挨顿排头。
时间长了村里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背后说起也颇有些怨言。
薛良平却是为数不多得孙老头青眼的人,对老头那些絮絮叨叨的种地经也听得起劲。
尤其是跟老头学了几个实用的小技巧之后,他对老头便越发敬重起来。
「孙叔,你咋过来了?」薛良平上前两步想要扶着老人,「留神脚下。」
老孙头挥开薛良平的手,不乐意地说:「我还没老呢!下了一辈子地,还能摔死在地头咋地?」
「这话是咋说的!」薛良平知道老头的脾气,便笑呵呵地让开位置。
老孙头站在地头,看着被犁耙破开的层层黑土,捋着鬍子不住点头道:「我转了一大圈,还是你家地拾掇的最好,一看就是去年秋天下功夫深耕了吧?」
薛良平一脸骄傲地笑着说:「是啊,你不是天天跟我念叨,秋耕深,春耕浅,旱涝不用管么!」
「就是这个理!」老孙头走下田头,蹲下|身抓起一团土,在手里揉搓两下,又重新丢回地里道,「今年开化晚,节气却早,秋天说不定也要冷得早,那些这会儿才吭哧吭哧翻地的,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地方!」
薛良平听了这话,神色顿时严肃起来,皱眉道:「春天已经耽误大半个月了,秋天若是还冷得早,怕是要耽误庄稼灌浆啊!」
「若是时候掐算得好,倒也耽误不了。」老孙头挺直了腰板,看着远处的江水,「不过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谁知道当不当准呢!」
「孙叔,别的不敢说,单说种地这件事儿,你说的话哪次不准了?」薛良平知道老头最喜欢别人夸他种地有本事,连声道,「再说了,你在地里摸爬滚打的年头比我活的年头都长,随便说句话我都得当宝捧着。」
老孙头颇为自得地点点头,心情大好地指点道:「你若是肯听我的,今个儿播种的时候,开沟开得再深三寸,往沟里上一遍底粪,然后盖上土再点种。」
薛良平闻言皱眉,家里这么几亩地,若真是都这样做,那可要多费不少力气,少不得还要耽误播种的时间。
而且这个法子,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薛良平思忖半晌,犹豫着问:「孙叔,家里发好的粪早就拌在土里了,还要再上底粪么?如今攒的粪可都还没发呢,若是在沟里直接上粪,怕是要烧根儿的啊!」
「木头疙瘩脑袋!」老孙头抽出腰间的烟袋桿,砰砰地敲着薛良平的脑门。
「哎呦,孙叔,我错了。」薛良平一把年纪的人了,被打得连连讨饶,「那这法子到底有啥好处,你总得说给我听听吧!」
「让你深开沟,就是要把粪垫在底下,种子发芽之后,一时半会儿根儿也扎不深,根本碰不着底粪。底粪在土里自个儿发着,到时候再下几场雨就更美了,等根扎深了能碰着底粪的时候,早就发得妥妥儿的了。」
老孙头说起种地,一改之前板着脸的模样,眉飞色舞别提多激动了。
「刚开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大家的都差不离儿,但是等苗长到一捺长的时候你就看吧,那才真叫一天一个样儿,蹭蹭地往上蹿。现在耽误两天功夫算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好处了!」
070你确定这能吃?
薛良平见老孙头说得这样笃定,知道他不会坑自己,点头道:「我这就回家挑粪去!」
老孙头见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心情大好,便又指点道:「你回家把苞谷种子在水里泡上两天,比你这样丢进地里发芽更快。」
薛良平急匆匆地回家,把苞谷种泡上之后,便到后院撮了两筐粪,挑着回到田头。
薛力见状捂着鼻子道:「爹,你有折腾啥啊,地里不是都扬过粪了么!」
薛良平便把老孙头的法子说了一遍,又指挥儿子道:「赶紧换上犁头,深深地开沟,我来浇粪!」
薛力一听就炸了,跳脚道:「爹,你疯了么,就咱们三个人干活,这是要累死谁啊?」
薛家好坏不论,满打满算四十六亩地,若是都照着老孙头说的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为了抢农时,这活儿还不能悠着干,必须要儘快做完播种才行。
「吵吵什么!」薛良平根本不理儿子,放下粪筐道,「赶紧开沟,浇完粪我还得回家再挑,你俩正好就把土盖上,最后一种。」
原本还算轻鬆的农活,被老孙头几句话弄成了一个大工程。
薛力气得不知如何是好,嘴里嘟嘟囔囔地咒骂着老孙头,真是人老成事儿精,还不如早点死了别活着害人。
秦铮低头扶着犁,一声不吭,他觉得自己连翻白眼儿的力气都已经提不起来了。
他没做过农活,扶犁的姿势也有些彆扭,一趟趟走下来,早就已经累得腰酸背疼。
这种累跟在军中训练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觉得自己现在之所以还能挪动双腿走路,完全是靠当兵时训练出来的毅力。
薛力也是被熏得头晕脑胀,大声抱怨了好几次。
只有薛良平浑然不觉,举着粪勺子顺着开沟均匀地浇着,听到抱怨还笑呵呵地说:「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
秦铮腹中的早饭早就已经消化干净,胃里空得直拧劲儿,但是周围都是粪水的味道,简直是顶风臭十里。
再一听薛良平这话,让他连掏出怀中烙饼的欲|望都提不起来。
又趟了两亩地之后,薛力已经叫苦不迭,直嚷着一步都走不动了。
薛良平看着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将筐里剩下的粪浇完,拍拍手道:「行了,回家吧,吃完饭歇一个时辰再继续。」
秦铮托着疲惫的身躯,到家就瘫在炕上。
整个上午保持着同一个彆扭的姿势,这会儿往硬炕上一躺,只觉得后背和两侧肋下的肌肉没有一处不酸疼的。
夏月初已经做好了午饭,一直搁在锅里温着没端出来,见秦铮回来,赶紧张罗着摆桌子吃饭。
秦铮一听吃饭,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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