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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翊:“呵——”已经到了营帐前,俞嬴再次笑着谢他。令翊挥挥手,扭头朝自己的营帐走去。“都尉——”令翊半转身回头。“俞嬴有一事不懂,请教都尉。”令翊皱眉看着她。“诸人都在欢饮,都尉盯着俞嬴的眼睛看什么?”令翊愣住。俞嬴笑着对他颔首,再次作别,走进营帐去。 生前身后事列国相争,前方打仗,后方也不消停。像齐都临淄、魏都安邑、楚都郢这样的大国都城中,诸路人马各为其主,各有其道,和纵连横,相互博弈,其中的波谲云诡,用到的计谋,所经的危险,不亚于真正的战场。而这些都城中战场上得来的战果,便化成列国之间路上奔驰的辚辚车马,很快就去往了它要送去的地方。不出俞嬴所料,从齐国临淄传来讯息,齐国拟增兵,再次攻打燕国。那送信的使者星夜驰还于燕,经过此地时,特意来告知令朔,令其防备,便接着奔桑丘和武阳去了。令朔请俞嬴及高阶军将们来大帐议事。其实也没什么可议的,想守住新河,路只有一条——请求增兵。世上有以少胜多的事,但不是时时次次都能靠奇谋以少胜多。“这事旁人不行,终得我去求他。”令朔叹道。俞嬴和其余诸军将对此也说不出什么。俞嬴对方域其人不熟,实在不好预判。看意思,这位上将军似乎与令朔有些不和。既然要低头求人,自然要做足姿态,越郑重越好,令朔去,确实是最好的。令朔让除自己外军阶最高、资格最老的孙黎暂代为将,自己去桑丘见方域。好在桑丘离此间并不很远,很快便能回来。令朔临行,诸人相送。令朔嘱咐孙黎和几位军将几句,又再次郑重拜托俞嬴:“军中谋略事,就全仰仗先生了。”至于令翊,令朔倒简单:“莫要惹事!”令翊冲其叔父的背影翻个白眼儿。俞嬴笑。众将都回营,各忙各的。俞嬴也回转,她在琢磨近日旁敲侧击与众军将打听到的诸国之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赵武侯薨了,赵国还迁了都;田氏终于篡了吕氏的位,如今的齐国国君是田和的嫡长子剡;楚国革新变法,旧族却把革新之臣射死在君王灵位之前;中山复了国,给赵国好大一个不痛快;之前三晋交情勉强还可维持,如今还不如自己身上这件袍子结实……总地说来,征伐越来越多,年年打,家家打,打得越来越狠,越来越不讲道义……真真正正的大争之世。“先生又在沉思默默了。”令翊紧走两步,赶上她。
俞嬴扭头打量他。虽然已是春日,但还有些凉,这位却已经穿单衣了。俞嬴的目光从他英气的眉眼下滑到高挺的鼻子、红润的唇、方正的下颌,再到颈间的喉结、因操练而汗湿的衣领和宽阔的胸膛,又在劲瘦的腰身和两条长腿上扫了一圈才回转,看向远处的青草地,真是一片大好的春光啊。令翊清清嗓子:“先生看我做什么?”“都尉刚才不是说俞嬴沉思默默吗?都尉就是我所思之人。”令翊绷住。“俞嬴就想啊,都尉到底做了什么,让将军临行还嘱咐‘莫要惹事’?”令翊松了下来,抿嘴,双手抱着肩,扭头看她。俞嬴笑起来。令翊也笑了,放下手臂,用脚踢一下草地,掐起一根长草茎在手里捻着玩。两个人站在大营空地上,一起看向新河和对面的山坡,更远的地方是弱津城。令翊突然问:“先生与埋在对面山坡上的公子景嬴很熟悉吗?”“算不上很熟,公子过世的时候,我不过才几岁。”俞嬴摇头。“那为何专程来祭拜?”俞嬴笑道:“不过是顺便罢了。俞嬴无家无国之人,四海飘零,恰好走到此间。听说公子埋骨于此,我与公子既是同宗,又是同门,自然是要拜一拜的。”俞嬴挑眉笑问令翊:“都尉这是还疑心我是齐国细作呢?”“我若疑心先生,就不当面问了。”令翊淡淡地道。俞嬴愿意哄他,当下作态赔礼:“是俞嬴错怪都尉了。都尉对俞嬴如此信任,俞嬴铭感五内。”哪知却没哄好,令翊神色越发淡了:“先生嘴里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自己知道。”俞嬴看看他,笑了,没再说什么。令翊却开了口:“那日,我与叔父问了关于公子景嬴的事。”俞嬴扭头看他。“女子少有谥号,公子有谥,是因为君上感公子高义。公子以一己之力,息了齐赵干戈,救齐侯于河间。齐侯受伤奔燕,跟君上哭诉。君上虽不敢收留齐侯,对公子景嬴却极称赞,曾感叹:‘若燕有吕齐之日,不知是否有此义士,不爱其身,千里奔走,救燕室于刀兵危难之间。’”“公子果然高义!真忠贞之士也。”俞嬴感慨道。俞嬴终于知道“景”是怎么来的了,燕侯对我的误会有点深哪……令朔“呵”一声:“她又不是吕氏旧人,齐侯那种一辈子除了‘无能’别无他事的人,有什么值得她忠的?她为何要忠?一个能说得赵国退兵的人,不会是这样一个愚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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