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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刺史透露的最近朝廷风声,县令左右为难,末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公堂上。
“堂下何人,见官为何不跪?报上名来!”县令勉强维持气度。
“在下狄明,乾符七年在陕州府试中得到秀才功名。”狄柬之的确是乾符七年中的秀才,而有了秀才功名,就可以见官不跪。
“你有何冤情?”县令冷着脸问。十几年前的地方秀才,他哪里知道真假?既然对方只是个秀才,他也就不必顾忌太多。
“在下并无冤情,在下只是状师。”
有了秀才功名,就可以做状师,狄柬之首先叫出车夫,当众大致说了情况,而后义正言辞的道:
“此事发生在城门处,案情清楚,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县令大人做主。”
县令虽然觉得狄柬之等人气度不俗,但仔细一想,觉得对方不应该有什么显赫身份——若是有显赫身份,谁会悄无声息来这,不顾官场规矩找他的麻烦?
冷静下来之后,县令知道自己该怎么处事了——必须维护官府权威不受胁迫:
“差役处事不妥,难辞其咎,不过车夫乃是自杀,不是差役杀的人,不该由差役承担责任,本官判处差役革职,退回十两银子!”
此言一出,围观百姓立即炸开了锅。
官府认牌的事,让所有车夫都受其害,且已有多名车夫自杀,结果就叛了个今日当事的差役革职,官府认牌不受影响?车夫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狄柬之忍着怒火:“这不是差役个人之事,而是官府巧立名目鱼肉百姓,如此判决何异于纵容?”
县令一本正经,公事公办:“休要纠缠,审案当就事论事,怎能就此说什么鱼肉百姓?本官稍后会下令,整顿相应事宜,确保这种事情不再发生。”
说到这,他老神在在起来,用眼神示意狄柬之:你还想要什么?总不能让本官不做县令吧?总不能把易县的官吏都换了吧?这才是可笑的想法。
张仁杰拉住要发怒的狄柬之,让他暂且息怒,他把在城中遇到的老妪、少年书生,还有那位给孩子上户籍的人叫了出来,让县令也判判这些事。
县令的判定很简单。
老妪一定是少年书生撞的,后者需要赔钱,理由跟老妪说的一样:人如果不是少年书生撞的,他为何要扶人?这不符合人趋利避害的本性!
而且少年书生没有人证——狄柬之、张仁杰过去的时候,事情的前半段已经发生,没有人看到老妪是怎么倒下的。
至于上户籍的事,那可能是某个差役一时利欲熏心,跟那个地痞勾结,两人串通一气,绝不关官府的事,亦绝对不可能是官府为了捞钱而想方设法。
查到个人处置个人即可。
狄柬之在进县衙的时候,就对县衙吏治的黑暗十分不满,此刻终于忍不住:
“大人断案,只说趋利避害,全然不顾圣人教诲,心中道德何存?以利害治理地方,而不知匡扶正气压制邪恶,这是不施教化!
“且大人又对官吏多番庇护,心中只有官吏荣辱而无百姓生死,易县还能有什么道义可言?大人如此为官,是在误国误民!”
县令恼羞成怒,冷笑不迭:“咆哮公堂,不敬朝廷命官;胡说八道,蛊惑百姓人心;毁谤污蔑官府,用心险恶;寻衅滋事,扰乱治安,影响恶劣;
“以上四条,条条触犯律法!
“来人,给本官捉拿下狱!”
狄柬之气得浑身发抖:“你敢?!”
县令站起身,轻蔑的看着狄柬之,他现在愈发确定对方没什么来头了,否则怎么会对地方官府捞钱、断案、处事的潜规则如此不理解?
“本官为皇朝治理地方,首先要注重的,就是朝廷权威,你等视尊卑秩序于无物,与刁民无异!本官现在有理由怀疑,你们跟那些祸乱州县,冲击官府抢夺粮食的贼寇有关系!
“来人,立即捉拿!”
众差役齐声应诺:“得令!”
眼见此情此景,车夫、少年书生无不是面如死灰,公堂外的百姓俱都惊慌无措。
县令下令捉拿狄柬之等人前,陆瑞在县衙别院见到了易州刺史。
他是被对方的人隐蔽叫到此处的。
县令说得不错,陆瑞跟刺史有交情。
昔年陆瑞中了易县童生后,在易州求学时是官学的六十名学生之一,对方则是八品经学博士,也就是他的先生,两人近乎朝夕相处数年。
国战爆发,刺史跟着官府南奔,期间因为能力出众不断升迁,国战结束,对方再回易州已然是一州刺史。
正因两人之间的关系,易县县令从来不敢对陆瑞太过分,而刚刚哪怕是在公堂上,听到刺史派人来叫,陆瑞也立即过来相见。
见到陆瑞,刺史的第一句话便是:
“汝贤啊,被巡查使当刀使了。他们就是想在易州闹事查案,捞取自身政绩回朝受赏,有你打头阵,他们就有了由头,事情可以做的滴水不漏。”
汝贤是陆瑞的字。
“巡查使?”陆瑞故作惊讶,明知故问。
刺史叹息着道:“朝廷巡视各州的官吏,两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为了自身政绩前途,可以六亲不认的存在!国战之前,倒在他们手里的官吏就多不胜数。
“如今他们来了易州,又碰到你大闹公堂,这回我怕是在劫难逃。
“汝贤,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了。”
他到底是刺史,阅历见识不是县令可比,从狄柬之等人在城门处带着车夫进城,他就得知了对方的行踪,再综合对方后续的所作所为,已是笃定对方的身份。
所以他赶紧过来,隐蔽做些安排。
第五三七章 风暴前夕(4)
“先生要学生做事,弟子自当服其劳,但在此之前,学生有几个问题,却是必须得先问个清楚明白,还望先生一定如实回答!”
陆瑞双目灼灼的正视刺史,显然他接下来要问的话,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乃至会让他的人生产生巨大差别。
刺史了解陆瑞,见他神色肃穆,知道接下来的问题非同小可,不由得心头微紧,表面不露声色的颔首:“但说无妨。”
陆瑞盯着刺史:“今日车夫在城门撞墙而亡,前日亦有车夫服毒自杀于家中,这看似只是一些车夫的不幸,但反应出的却是官府的捞钱成性。
“为了让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官府已经连脸面都不要了!
“北贼败退以来,学生所见种种,已然证明上到州府下到乡里,几乎是无官不贪,而且行为之令人发指,比之国战前更加深重!
“父母官们若只是收授商贾大户的贿赂,给他们开些方便之门也就罢了,可为了自己的腰包,巧立名目压榨治下百姓,逼得平民只能自尽
“此种行为,何异于父母杀儿?
“百善孝为先,我大齐以孝治天下,官府这般行为,置孝道于何地?敢问刺史大人,若是孝道不存,百姓仇视于父而不忠于君,天下如何能不大乱?”
面对陆瑞这番掷地有声的诘问,看着对方笔直如松的身板,感受到对方步步紧逼的压迫之气,刺史脸色暗沉下来。
陆瑞的性子他清楚,自从他出任易州刺史,对方就没少到他面前来指摘易州官府官员的种种问题,偶尔还会急眼。
但像今日这般言辞激烈,完全不给他留丝毫颜面,全然不顾师生之礼,且把问题深入到这种层面的情况,却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刺史沉声道:“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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