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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聪明,也很勤奋。”宁川神色又有了些微认真,然后说了一句:“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那次旅行的路线都不是我制定的,那个是明越的作品。”
所以猜错了么?我紧张得捏可乐瓶,这采访不会就这么黄了吧。
宁川微微坐直,又笑:“不过我确实是一个好玩的人。”
有这么夸自己的么……
“关于艺术,我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一定想要了解我,就去看我的画好了。”
“所以?”我战战兢兢问。
“所以,我很愿意和你讲讲,我是怎么玩的。”
采访成了!
一个月后,《玩家宁川》成为当期封面报道,当周热销十万册。
采访宁川是我做深度稿件的开始,也是极高的,那篇访谈后来被众多媒体转载,我因此成为文艺类采访最年轻却也最出名的记者。
然而那时候我还一无所知。
整个采访宁川都非常投入,人也非常谦和友好。他带我们走遍了这所他投入大量心血的美术馆,又给我看他在云南和杭州郊区以及福建山里园子的照片和视频,他笑:“我的很多朋友,画画的,喜欢叫自己艺术家,也这么叫我。可是我有时候觉得我就是一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也许也可以当个建筑设计师。不过我无法真正去务农,如果真的让我去完全自己做农活儿,我可能也做不好,所以我还是很中国文人的,悠然见南山可以,采菊东篱下也可以,但是南山肯定是别人在打理,菊花种好了我只管去采摘,这么一想,又想要批判自己。”
太坦诚的对话了,我自己都想不到。
然而这样密度很大的对话也非常累,我要理解并迅速消化他传递的信息,做出反应,抛出更多的问题。
结束的时候,宁川在我们进门的客厅准备了一罐冰可乐,递给我笑:“辛苦了,请你喝可乐。”
可乐放在冰箱一个下午,带着水雾。这个人真的很周到。
冰凉的,冲冲的,是我从小就最喜欢的味道。
我灌了一口可乐,说了谢谢,跟宁川还有同事们告别。
拎着半罐可乐和笔记本电脑的包,我从798出来站在繁华喧闹的街口。
夏至已过,七点半钟,天色灰蓝,霓虹初上。往来都是素不相识的人,我不在意他们,也没有人为我停留。
喝完了可乐,我把铁皮罐扔在旁边的垃圾箱里,低头翻了翻钱包,里面还有十七块钱和一张公交卡。
打车的钱不够,坐地铁又太远……
我一边往地铁站走,一边伸手招出租车。走路不太努力,叫车也不太努力。
这一下午说了太多话,此刻才想起来除了两罐可乐,从早起我就什么东西都没吃过。胃、胸腔和头脑都是空的,仿佛一个大号的熟过劲的西瓜,晃晃荡荡带着水声行走在路上。
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呢?
我采访了业内公认不可能采访到的人,还有最想念的朋友在学校等我回去团聚,拿到了一直想要的采访对象的联络方式,好像都很顺利,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什么让我这么消沉,这么疲惫,这么茫然呢……
是什么呢?
怎么想不起来?
为什么心里这么空啊?
空白得好像一封转发的邮件,明明是发给我的,却一个写给我的字都没有。
怎么会这么空呢?
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呢?
既然写给我,为什么连个字都不写给我?
那我要回复这封邮件么?
回复?
不回复?
如果在走到地铁站之前就打到车,就回复,如果没有,就不回复……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应该更努力一些找出租车,还是更努力地走向地铁……
可其实根本就没有钱坐车,不过到了饭店可以叫念慈出来付钱,坐地铁的话,是真的太累了,似乎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我正在迷糊,突然听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黄瀛子!”
熟悉清甜的女孩子的声音,亲密又活泼。
迷迷糊糊抬头,马路对面,白色的裙摆,纤细的双手向我摆动,方明雨站在邹航的车前冲着我笑:“还不快点过来。”
邹航摇下车窗,“快点,这里不好停车。”
我恍惚之间回到了这个夏天的北京,魂魄回到了身体里。
明雨从老远的地方跑过来拉我的手:“一下子就找到你了,真好。”
是啊,真好,真好。
真好,你来接我了真好。
真好,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暂时不去想了真好。
邹航前三部片子的片酬都上交给了两位医学家父母。事实证明医学家的眼光非常长远且科学。确定邹航要来北京上大学之后,他们就拿出一笔钱在北京买了两套房子,小一点的靠近学校做了精装修,邹航自己住,大一点的暂时用不上就租出去了。
剩下的钱邹航自己买了一辆车,七座的商务。
他是自己跑通告的时候坐地铁也可以的人,基本上这辆车都用来接送方明雨了。
方明雨刚刚拿到驾照,新手上路正是跃跃欲试的时候,邹航在副驾驶座上大呼小叫:“不对不对拐弯你打转向啊,看车啊大小姐,都黄灯了咱们也不着急还抢着过白线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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