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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晏辞已经站起身,笨手笨脚地系着衣带,结果怎么穿都不对劲,最终无奈地看了看顾笙:“帮我一把吧。”
顾笙立马起身,细白的手指熟练地穿过衣带,替他将衣服细致地整理好。抬头看见晏辞亮晶晶的眸子,赶紧低下头,却被眼前人捏了捏脸:“你怎么这么可爱。”
“今天我要出趟门。”晏辞低声道,看见顾笙依旧是乖顺地点头,也不问他去干什么。
于是他只好又补充一句:“你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外面的天刚亮,空气中还带着夜里的湿意。
开了院门,晏辞发现村里的男人们已经扛着锄头下田了,有的家境好一点的还带着挽着犁的水牛。
这里因为气候的原因,水稻一年两熟,小满前后种一茬,等到成熟,临近立秋的时候收割,立马就要种下一茬,此时正是农忙的时候。
那些村民大部分都见过村外那个废弃许久的旧房子,见到有人从里面出来,用毫不掩饰的好奇目光打量着晏辞。
晏辞依旧牵着小棕马出门,他准备去镇上碰碰运气,找点他所需要的东西。
家里那些之前晏家没带走的香料品类虽多,但品质并不好,而且因为此地气候潮湿,香料一旦受潮就会导致调制的香品味道不正。
白檀镇上的铺子开门都很早。
沿街旁边卖肉的摊子上,屠夫刚刚将早上现杀的半扇猪肉挂起,那边早餐铺里老板就一声吆喝,面前升腾的热气间,白胖的馒头一个挨着一个,紧贴着那些薄的能看到馅的包子,老老实实地躺在蒸笼里。
几个赶集的人围在桌边,就着蒜瓣吃着包子,看的人食指大动。可惜晏辞兜里只剩几个叮当作响铜板,没法享受此等乐趣。
隔着一条街的香铺大门敞开,一捆捆线香被抱出来摊在旁边的架子上,大概是店家们想趁着天气好抓紧晒香。
镇上的香铺大部分贩卖的都是这种线香。
把香粉搓成很细的长条状,因为形状像线所以得名,一般用来供奉神明。
晏辞走了十家有九家香铺主打的是这种香型,以檀香和降真为主。
他暗自琢磨,这地区很有可能宗教信仰旺盛,周遭或许有佛家的庙宇或是道家的宫观,以至于此地祭神所用的香品售卖繁多。
只不过走了一遍下来,来来回回只有那几款香,并没有太过出众的。
倒是赵家用晏家的香方制的那道“腊梅香膏”让他耿耿于怀,能在制香业如此发达的镇上有立足之地,只能说晏家祖上的确是有些传承的。
不过那腊梅香的确好闻,但在晏辞看来还有改进的空间。
他这样边思考边走,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家很冷清的店面前面。
这家香铺离旁边热闹的街市隔了一条街,不仅门口一个人没有,店主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只有柜台上孤零零放着几块半包半露的香木。
别的香铺都是卖制好的香,而这家铺子却是直接卖没加工的香木,怪不得铺子门口人可罗雀。
晏辞看到柜台的角落里放着一小包碎石大小的块状物体,是一种处于褐色与黄色之间的琉璃色很小的香块。
他站住了脚,细细看了那几块香块,不禁有些吃惊。
这种香叫做乳香,是一种树的树脂凝结而成,因为滴落时呈现白色乳汁状,因此得名。由于自树上结出,难免掺些杂质,所以品质参差不齐。
这种香很特别的一点是,自古以来只能靠蕃域进口,寻常途径根本买不来,因此价格昂贵,昂贵到历史上有一段时间曾经将它等价货币。
所以这店家要不就是富得流油,要不就是对香料一无所知。
晏辞抬头看了看牌匾,上面一块有些年头的破旧牌匾,挂的有点歪,上面写着“四时香铺”。
虽然这香铺看着其貌不扬,与外面一众门前插着各种花花绿绿的招子的香铺不同,但晏辞隐隐约约觉得可以从这里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正琢磨着,这时只见一个人从后门进来,一看到门口有人还愣了一下,下一刻立马把手在衣袍上擦了擦,快步上前,欣喜道:“喜欢什么随便挑就是了,我这里比外边都便宜——”
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同时开口:“是你!”
面前这青年长得颇为精神,一双眼睛乌黑有神,看着颇为正气,一笑还有两颗虎牙。
正是昨天晚上人群里帮晏辞说话的那个青年。
青年也认出来晏辞,嘿了一声:“你不就是昨天打架很厉害的那个兄弟吗!”
晏辞对“打架很厉害”这五个字很受用:“别人欺负我夫郎,我能忍吗?”
“就是不能忍!”青年在粗布袍子上擦了擦手,“他们那群人没一个好东西!”接着又兴冲冲道:“想买什么?”
晏辞有些疑惑,问道:“你这里为什么只卖香木,不卖制好的香品?”
明明原料这么好,若是制出香来一定味道极妙。
听完他的问题,青年本来还高兴的脸垮了下来:“实不相瞒,要是会制香我早就自己干了,哪用现在这样只能卖这些木头。”
晏辞若有所思:“你是没有制香的工具,还是没有制香的香方?”
青年一听到“香方”两字,眉毛都竖起来了,咬着牙道:“还不是赵家那孙子!”
他说早些年他父亲病重缺药钱,赵家那些人趁他不在的时候,骗他的母亲把香方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出去。后来他上门理论,赵家还不承认,把他打了一顿撵了出来。
晏辞立刻就明白了,还有些感同身受,没想到这赵家一直干着从别的家族骗香方的事。
他凝视着台上那些上好的香料,突然有了个主意:“你想不想制香?”
青年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当然想啊!”
晏辞道:“我手头上倒是有些方子,就是差好的香料,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帮你炼制香品出来。”
他话音刚落,那青年一脸迷惑看着他:“你是说你要把香方给我用?”他有点警惕,“你不会也是来骗我吧?”
晏辞知道一般香铺都会把香方好好收藏,自家传自家用。像自己这么光明正大拿出香方要求合作的,的确有骗子的嫌疑。
晏辞无奈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是穷光蛋一个:“你看我这样子像骗子吗?我和你处境一样,都是走投无路。”
他也不遮遮掩掩,坦然并简短地把自己怎么被赶出家门的事说了一遍,直说的青年眉头直皱,又听说他也是被赵家骗了香方,顿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
在听说晏辞就是晏家被赶出门的那个大公子后,青年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嘴:“原来就是你。”他打量了晏辞一番:“不像啊,传闻不是说”
晏辞淡定地说:“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酒品差是吧?”
青年尴尬地笑了笑,随后眉头一拧:“不过你那弟弟也太不是东西了,怪不得你昨天把他打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还是打得轻了!要是有人对我娘子动手动脚,我一定让他后悔生出来!”
晏辞笑了。
这青年说自己叫苏青木,他说香铺是从他爹那里继承过来的,早些年因为有个叔叔在市舶司1当差的缘故,所以搞到许多寻常香铺搞不到的香料。
市舶司大概就相当于现代的海关,由朝廷在海港设立的官府,主管海上贸易。
大批南海以南的香料会从这里流入燕朝,绝大部分珍贵的上好香料都一路北上供给燕都的贵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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