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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车场的雪夜越来越冷。
舒婳还是争不过赵笈,被他抱上了车。
柔软的、小心翼翼的。
车辆驶出车库以前,他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回车库?”
他经营慈善,和警局交集甚笃,再清楚不过这一片街区的出警速度。
舒婳一定是在街上就提前报警的。
美人似乎被他折腾累了,懒倦地靠着车窗休息,正眼都不想睨他。
“你喜欢什么花样,我还不知道?”
赵笈词穷,但他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下。
“我来找你,真不是为了睡你。”
舒婳兴致缺缺,听没听清楚也不知道,囫囵敷衍地点头。
她在外面自由惯了,重新回到他身边,就像一隻寄情山水的仙鹤忽然回到笼子里,对他这个铸造金笼的人类完全没好感。
还好,大平层依旧是那么的宽敞。
甚至比她记忆里的更宽敞了。
赵笈没让别人帮忙,亲自负责安顿她,给她腾出一间和主卧同样大的卧室,耐心地介绍一遍各种设施怎么用。
耐心归耐心,贵公子的专业能力还是不怎样,介绍着介绍着就把浴室盥洗台上的瓷瓶打碎了。
舒婳有一瞬恍惚,甚至还想蹲下去捡。
毕竟她以前做多了这种事,故人故景在眼前,骨子里的习惯依旧改不掉。
她费劲忍住这股衝动,但是在看到赵笈懊恼的样子时,依旧觉得诙谐。
“赵老板,碎碎平安。”
她冷漠地安慰他。
“嗯,有什么事你叫我。”
他尴尬,不再继续待下去,出房间的时候还替她带上门。
空气总算畅快了些。
舒婳穿着破掉的绒裙躺在床上,望着落地窗外的圣诞雪夜出神。
她就这么回来了。
舒婳大概需要花几天才能接受事实。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被赵笈发现的可能性,在她刚刚出逃的日子里,她几乎每晚都睡不踏实,平凡的梦境也会演变成噩梦。
后来慢慢好了一些,她不再有战战兢兢的想法,洒脱地朝未来设想,觉得她能多过一天自由的日子就多过一天,别想得太伤春悲秋。
春去秋来,她终究又和赵笈遇上了。
在他最中意的圣诞佳节。
舒婳感到疲惫,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再醒来之时,窗外的雪已停,白茫茫的像是北国。
她在浴室里梳洗了很久。
是为了洗去宿夜疲惫,也是为了拖延。
拖到终于不能再拖了,她才穿着浴室里全新的那套家居服走出去。
赵笈替她准备了早餐,最经典的吐司配煎蛋,饮料有牛奶或果汁。
她选择果汁解腻。
吃完早餐后,他主动问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赵笈不想让舒婳体会到被禁锢的感觉,所以他辗转反侧半夜,早就打好了草稿该和她说什么。
他对她有一种失而復得的珍视和随时都会再次失去她的不安。
舒婳感受到赵笈在对她示好,只不过她觉得这样的示好很无厘头。
本质问题没有解决,示好有什么用。
“我得去找调香协会的人。”
她理清思绪,平静开口。
昨晚,她本就想问一问组委会对她作品的意见建议,因为种种理由没问成,她得尽早求个心安。
提起昨晚,赵笈反而替她打抱不平。
“调香协会不太干净,”他放下刀叉跟她解释,“我有查到他们收受贿赂资金不明,我等会就让顾硅去知会一声,把那些人都换了。”
宴会上,那一群人是如何捧高踩低为难她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必须帮她出气。
舒婳迭了迭餐巾,恍然点头,也没明确表态是否接受他的好意。
“听起来,你对调香协会挺了解的。”
明明昨晚他们才“偶遇”,可是他了解得这么透彻,连调香协会的背景都查到了。
“也没多久。”
赵笈尝试对她坦诚,看看她能不能接受。
“我也是一周以前才找到你的,不敢和你见面,有的时候就偷偷去看你几眼,看到你我就知足了……”
舒婳作吃惊状:“原来你很有当侦探的潜质啊。”
什么侦探啊。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跟踪狂了。
赵笈知道自己理亏,现在舒婳肯定很讨厌他,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隻想试图补偿一点她这些年经历的苦难。
没想到,舒婳听完他的想法以后更加诧异了。
“这两年我经历过什么苦难吗?”
“你既然来看过我,那你应该也看到了,我有一间租来的公寓,有调香进修班的课要去上,我还有存款,缺钱的话可以去打工兼职,这算什么苦难呢?”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阴阳怪气的意思,而是很澄澈诉说不解。
赵笈想起她十六岁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拚命按下内心的酸楚,衝她微笑。
“对,你真的很好。”
“是我不好,我改。”
她是仙女,他龌龊至极,配不上她。
之后两天,他们就在大平层里待着,互相重新熟悉彼此。
调香协会终究也没去成,年底节假日繁杂,舒婳隻得把这事延后。
赵笈确实比她想象的改变很多,他都没有总是叫顾硅上门做这做那了,特别是一日三餐他都尽量亲历亲为,借此和她了解一些特别鸡毛蒜皮的事情。
蔬菜的价格,肉类的价格,海鲜的价格……
“草莓的价格算贵吗?”
两个人坐在一起研究超市网络下单,目光停留在同一样商品上。
气氛略微凝固。
“其实,冬天的草莓都是反季节作物。”
舒婳不痛不痒地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挨得算近了,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心跳呼吸共鸣。
“我这两年都没有吃过草莓。”
赵笈哑声。
因为她给他留下唯一的礼物就是那筐草莓,他隻想让味蕾永远铭记她的味道。
不会有比那更好吃的草莓了。
两人对视许久,她终于找借口劝他去做点别的。
他灰溜溜地躲进书房看画,她去整理一大堆杂乱的香材。
赵笈这些年同样失去了点香的习惯,但是他仍会购入市面上优质罕见的香材,放在储藏室里堆着堆着就攒多了。
舒婳没有帮他整理的义务,她已经不是他的调香师,可她还是闲不下来,她需要靠做事分散注意力。
人大概就是这样吧,有些人生下来注定要享受生活,有些人闲两天就会产生负罪感。
整理完以后,舒婳随意点了一盏香带去书房。
香聚风水,今晚是跨年夜,她为了风水好才这么做。
书房的陈设同样没怎么变,只是墙壁上空了不少,印象里应该挂满画的。
“我都收起来了,”赵笈沉沉开口,“那些……关于你的画。”
香气生烟,缭绕而旋。
那些关于她的、极尽香艳的裸画,都被他锁到柜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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