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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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籽晃晃悠悠的飞了出去,他就盯着它直到落地。
商远舟就这么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在生意场上翻手云覆手雨说一不二的人,第一次有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季余喝了一口苹果醋,酸酸甜甜的,开口的很突然:“你调查过我吗?商总。”
不然怎么会知道他的妈妈在他十岁的时候去世,怎么会知道他哥哥对他漠视了二十几年。
他笑了下,“这算什么?签劳务合同之前的入职背调?”
“需要我把家庭背景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吗,商总。”
他第一次用略微讽刺的语气对着商远舟说话,掩盖在温吞普通下的尖锐锋芒显露出冰山一角。
商远舟沉默了,短暂的沉默过后选择了坦白:“是担心你。”
“婚礼上有人听到你两个哥哥说有的是手段拿捏你,所以才调查了一下。”
“那时候我们早已经领证了,不是背调,季余。”
那些隐晦阴私,病态粘腻的心思没办法说,也说不出口,所以商远舟的坦白也注定无法彻底坦诚。
季余愣住了,怔怔的捧着装着苹果醋的杯子,表情有些无措的可爱,像刚展露出的棱角,被绵软的棉花糖包裹,一下又软化了不少。
“你知道了多少?”
语气还是生硬,但已经比刚刚的讽刺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商远舟摇了摇头:“知道的不多,你父亲出轨,你是你爸出轨以后出生的,家里人对你并不好,母亲在你十岁的时候去世,大概和你父亲有关。”
季余呼了口气,“也不少。”
“我家里人对我,其实不是不好,他们可以彻底无视我,我不像是人,像是家里一个不起眼的摆件,哪怕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看不见我。”
“但他们会给我吃穿,供我念书。”
商远舟眼神沉了下去,“这就是不好,季余,不许替他们找理由。”
“你这个人真奇怪,”季余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在晚宴上喝多了,他又抿了一口苹果醋,对着商远舟讲起来那些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的话:“但有一点你说得对,我妈妈的死和我爸有关。”
“也和我有关。”
他歪着头,又笑了下,笑容清浅和商远舟在高中那时候看到的一样。
哪怕不合时宜,商远舟的心也猛烈的跳动起来。
“我说我不讨厌alpha和oga,只是不想成为他们,错了,我不是不讨厌,我是非常非常厌恶。”
商远舟看着他:“也厌恶我吗?”
季余摇了摇头:“不厌恶你,但厌恶你是alpha。”
从季余口中,商远舟听到了他们家发生的完整的事情,也包含着需要藏起来,绝对不会透露给外人的那部分。
季余的爸爸出轨了,妈妈是个oga,从小被众星捧月着长大,嫁人后又有和季余爸爸感情和睦,被捧得高傲无比。
得知自己丈夫出轨以后,她疯狂辱骂季余的爸爸,还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季余爸爸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oga要求丈夫下跪祈求自己的原谅,最先跪下的却是自己。
因为一个月一次的发情期到了。
季余的爸爸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本就对妻子没有了感情,又记恨她大闹让自己丢脸不说,还黄了公司一个项目。
他没有抚慰自己的oga,还在oga发情期神志不清的时候对其百般羞辱。
也就是那一次,季余的妈妈怀上了季余。
alpha和oga的身份在这个社会上享有地位的时候,也有无形的枷锁。
生育率低下的社会,oga不被允许打胎。
alpha在社会上也有掣肘,比如孩子的所有养育支出,高额赋税,即便ao离婚后,alpha每个月也必须支付给oga一定的离婚赡养费。
但alpha和oga也存在着先天的不平等,前者可以标记很多oga,后者却只能被一个人标记。
季余被生了下来,但只要看到这个孩子,季余妈妈就会想到发情期时的一切,她只是那时候神志不清,但发情热退去后,所有都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自己是怎样求着一个出轨的丈夫去做那种事。
一看到季余,就会想到那些毫无尊严,屈辱,恶心的瞬间。
连带着也对自己前两个孩子心有芥蒂,妈妈的态度会影响孩子的态度,尤其是在弟弟出生以后,妈妈就似乎不再那么喜欢自己了。
所以季余从出生开始,就被母亲厌恶,被父亲和两个哥哥漠视。
离婚。
季余妈妈心里只想着离婚,想着洗去永久标记,却被那个人渣一封精神病诊断书毁了。
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
带着公章的精神病诊断书显示她是病人,需要家人的照顾。
季余小时候不小心看到过一次自己的妈妈经历发情期,从此成了挥之不去的童年噩梦。
“我妈妈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而且她看到我,情绪就会变得易怒,狂躁,这些都在消磨她的生命力,”季余想扯出一个笑,没成功:“所以我哥说得也没错,是我害死了妈妈。”
“你没有见过我爸吧,他在疯人院。”
“我哥他…我猜他们偷偷给我爸下了药。”
“妈妈被一张精神病诊断书困住了,本就濒临崩溃,发情期又得不到抚慰和抑制剂,这些都一样消耗着她,所以他们就把那个人真的送去了疯人院。”
季禾轩只比他大八岁,季博瀚是最大的,他出生的时候也不过十岁。
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一个刚出生。
“他们也觉得是我害死了妈妈,也认为是我的出生让妈妈连带着讨厌上了他们。”
季余心里同样觉得他的出生对妈妈是一场伤害。
因为有黎奶奶,季余没有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患上心里疾病。
虽然知道他哥两个人漠视他的理由,但是……
“他们有理由,可我没办法原谅他们,我厌恶这里,这些人。”
最该恨的人已经在疯人院真的疯了。
季余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剩下的人恨得不够彻底,又没办法原谅。
在长久的挣扎中,他只能想到离开这里,从此再也不回来。
季余很累,只想离这些人远一点。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烂在这个家里。
“只是…我也觉得我或许不该出生,带给我生命的人,我给了她巨大的伤害。”
一只手伸了过来,替季余擦去了脸上斑驳的泪痕,季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商远舟捧着他的脸,语气坚定而又沉稳,像大海里漂泊船只的锚点。
“不许原谅他们,你出生的时候只是一个婴儿,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生。”
“小鱼已经做得很好了,高中远远的考出去了不是吗,你在拯救自己。”
季余愣愣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一眨,滚落下一滴泪来。
夜晚宁静夜风微凉舒适,季余哭累了,被商远舟带回去睡了。
今晚情绪起伏太大,事情太多,他已经完全忘了要分床睡这件事了,缩在商远舟怀里,被抱着慢慢睡着了,眼尾还噙着泪。
商远舟靠坐在床头,摸了摸怀里人柔嫩的脸,轻柔的带走了眼尾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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