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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的确不重要啊,这样打不出人命的。而且冲突是生命生存和进化的必要环节,只是在外面可能包装的更光鲜些,在这里就更原始和动物化。都是自然哲学。”
顾临奚这年才15岁,同龄人还在象牙塔里烦恼试卷和青葱心事,他却已经熟谙社会暗面的运转规则,举止神情间已有了精英主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得体,说出的话老成冷酷得让人心惊,像足了一架精巧无情的机器。
——即使他的外公,那位刚直的老人用尽全力特意避免,他似乎依然在以一种不可扭转的方式走上某条注定的歧路。
然而林熹压根没听懂他的弘论,只从那句“和我有什么关系”明白了顾哥哥并不想管闲事。
这孩子咬了咬下唇,忽然二话没说冲到旁边一座正在建的土方前捡起了个砖头,然后扬着砖头对那两个人冲了过去。
林熹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虽然一腔热血,但大概还是怕的,因此一边跑还一边大喊,估计是在给自己壮胆。
可他这么一喊,打人的“大学生”立刻警惕地看了过来,这下顾临奚哪怕想假装不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做不到了。
转眼间,林熹已经和个炮仗似的冲了过去,砖头眼看就要砸在人家头上。这个年纪的男孩最是没轻没重,尤其在乡间还干多了农活,力气可能赶得上大半个成年男人,这水泥砖头当头下去,如果寸一点砸中要害,真能出大事。
少年顾临奚当下也有点乱了,把书往地上一扔也追了过去。
看到他们的动作,原本正弓着背拉扯那个倒在地上人的“大学生”也不打人了,忽然就像惊弓之鸟似的抱着头站起来想跑,却被林熹拽着领口一把扯住。
“大学生”论年纪其实力气大上不少,但身材文弱又害怕林熹手里的“凶器”,抱着头一时也没敢还手。
顾临奚脑中却忽然闪过一丝疑惑。一般男人斗力都是热血上头,如果真的是胆小怕事的也不会和人产生正面冲突,怎么会给两个半大孩子一吓就跑?
倒像是在做什么心虚的事情……
这时,半人高的芦苇被一阵强风拂过,那个已经倒在地上的人瑟缩的抱着自己的身体转过脸来,露出一双带着泪痕的眼和一截雪白的肩头。
——这竟是个女孩子。
她穿着男人一样的农装短打,头发也剪的狗啃似的,看不出一点身型。脸上也脏兮兮的看不清五官,唯独一双眼睛极其好看,极亮,形态又优美,漆黑的瞳孔如装着星河幻梦。
可惜,此刻这梦和她身上的衣服一样被扯烂了,露出雪白的腰身、大腿和大片胸口的皮肤。
弱肉强食,理所应当
大学生乘他们分神,掉头就跑,林熹去追没追上。
少年回来看到女孩,呆了一瞬,问一旁默然的顾临奚:“顾哥哥,她在发抖。是穿太少太冷了吗?”
顾临奚没接话。他轻轻皱了下眉,别开眼睛。把外套脱下来放在女孩身上。
这时他意识到,如果不是林熹咋咋唬唬,可能女孩的一生就要因为自己怕麻烦的一念之差毁在这里了,因此也有些自责。
他做事惯常权衡利弊,精于算计,从不冲动。从前引以为傲,如今脑海中却一闪而过了自我怀疑。
所以理智上明知面对这种说不清的隐秘事情,最好的办法是立刻就走,远离麻烦。他却没有动。即使现在这里弥漫着令人无措的尴尬。
顾临奚已经认出了女孩是村里的孤儿,兄嫂只想把他嫁出去换钱。多少光棍打她的主意而故意败坏她的名声。
女孩一边哭一边喃喃地说:“我要报复,他们这么对我……我不能让他们好过。”
她一边哭一边拽住顾临奚米白色的裤脚:“你们帮帮我,给我作证,好不好?”
少年顾临奚蹲下来,看着她说:“姐姐,我劝你不要。这次他也没有真的得手。而这种事情传出去,吃亏的总是女孩子。”
女孩哭喊道:“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错的是他们。”
她说“他们”。
顾临奚没有回答,他看着女孩悲戚的眼神,知道她其实明白自己的意思。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对错不重要,符合游戏规则才重要。
他之前一直都是这样信奉的。但是在这之前,他只看到了游戏的赢家多么风光无限,对这场优雅的智力游戏摩拳擦掌。
而知道此刻,扶着这女孩温暖又柔弱的手臂,看着她彻骨悲凉的眼神,他才有了实感。
这不是游戏,这是一场掠夺。力量大的男人可以掠夺力量小的女子。位高权重者可以掠夺贫困低贱者。这就是弱肉强食,好像一切理所应当。
但是,当这些被残害的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还能说出“理所应当”吗?
如果他其实也正站在掠夺者的位置上,他还能说出“理所应当”吗?
如果有一天他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成了输家,他还能说出“理所应当”吗?
方恒安打断了正在出神的顾临奚,猜测道:“然后呢?那女孩是不是没有报警?”这其实是很多强/奸案受害者会选择的解决方案。虽然无奈,但是真实。
顾临奚摇了摇头:“那天我说完那番话就离开了。但后来知道林熹陪她去报警了。非常勇敢……也非常愚蠢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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