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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场景在脑海里电光火石地浮现,那是一座雪山深处,鲜红的液体在滚动,就好像滚烫的岩浆。
那是他13岁被外公领回去之前,在“雪山”上记忆的残留。
就是在那里……孕育了最初的故事,那是“导演”的根据地,更是埋藏着“拉美特利”的最深秘密。
顾临奚忽然觉得不对。
——他怎么还没死……这“生死停留”的闪回是否未免久了点?
下一个瞬间,他听到自己浑身骨头都震了一下,背重重砸到了墙上。
他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满身温热的血烫着了——方恒安的头无力地磕在他肩膀上,血从方警官胸口的枪伤处不停往外涌。
顾教授整个人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部分被方恒安的鲜血震住了,半个想法也冒不出来。
而另一半是大脑依然在冷酷的精密运转,清楚地告诉他:你没有死是因为最后一刻被方恒安推开了,那人用后背帮你挡了子弹。
警局的人一边喊着“队长”一边冲上来分开他们,要将方恒安抬上急救床。
但他们一时没有挪动,因为方恒安浸满鲜血的手还紧紧攥着顾临奚的领口。
他们的血混在了一起,连呼吸似乎都腾开了红色的雾。
方恒安的眼神有些涣散,其实神志应该已经不太清楚了,声音轻得近乎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说:“你又想走,是不是?”
顾临奚怔住了。
这也是他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作威作福还作妖的顾教授,终于在一整晚的完美反社会人格演绎后因失血过多倒下了。
顾临奚醒来的一瞬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视线有些模糊,下意识伸手到床头柜去摸索——
这时,一个声音问道:“你要什么?我帮你。”
——这是…他的助理?
“唔,眼镜……“顾临奚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一动之下牵动了颈部的伤口,他无声地倒抽了口凉气。
这一痛之下,顾教授清醒了,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原来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自己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而刚才接话的人也不是他的助理,而是方恒安手下一个姓卢的年轻警员。
”眼镜?”小卢站起来走过去,看了眼除了一盒子药以外空荡荡的桌面:“没有啊。而且我也从没看你带过眼镜啊。”
顾临奚:“……”清醒了。
他用林熹这个身份后,为了和之前区别更大,改变了个人标志意味较强的配饰,并不戴框架眼镜。
而且,他其实没什么度数,现在视力的这个模糊程度也不正常。
顾临奚不着痕迹略过这个话题:”没事,只是有点看不清东西——医生说我是什么情况了吗?”
“看不清应该是贫血引起的。说是没什么大碍,头晕目眩、身上发冷、心跳加速之类的都是正常的,过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那大约多久可以出院呢?”
小卢回忆了一下:“没特别说,就说没什么问题。应该醒了以后医生看看没事就行了吧。”
说完,他就坐回去低头玩手机,信息发得飞快。
室内倏得静了下来,顾临奚静静地看着雪白的墙壁,品味着醒来后心里便翻腾着的那股陌生的急躁。
他把真实人性当课本案例,也把自己的情绪当成一堆可以随意整理和丢弃的垃圾。
比如,刚醒来时他脱口而出要问的,其实不是这些无关痛痒的闲话,而是方恒安的安危。
但顾临奚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将那句话立刻咽进了冰凉的肺腑。
他近乎冷酷地告诫自己,我不是医生也不是神明,救不了病人也转不了生死。何必急着问这么一句空洞的废话?
——应该和往常的习惯一样,先按照轻重缓急先了解目前的情况和威胁,再判断用什么态度和立场说话。
焦虑是没有意义的,他不熟悉这种情绪,并且认为这种情绪毫无价值,只能让人变得软弱,丧失理性思考能力和判断力罢了。
他按耐完这点软弱的活人气,觉得自己的心冷得能接受任何最坏的可能性。这才问小卢道:“方警官还好吗?”
小卢等警察都很清楚方恒安是为了救这个林熹中的枪,见此人慢悠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略有些不忿,正想说些什么,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张病床被推了进来,上面躺着的人微蹙着眉,原本就是中式清隽的长相,如今因为虚弱而唇色苍白,长眉却是极深的墨色,如风雨前连绵的山峦般沉沉压在紧闭的眼帘上,就像一卷浓墨重彩的写意中国画。
秦澜跟着病床跑了进来,不只是高压工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那双标志性的大眼睛已经缠了些血丝,眼眶红彤彤的。
她急匆匆地扶着病床去看方恒安的脸,哑着嗓子问:“张医生,他没事吧?手术成功吧?子弹取出来了吗?”
顾临奚下意识地攥住了病床冰冷的金属支架。
那是方恒安。
父与子
医生或许是每日压力最大、面临最多生离死别的职业了,因此面对情况稳定的病人和家属,心情都不错。
那位张医生安抚道:“警察同志,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那一个?——没事,运气很好没伤到重要脏器和动脉,子弹当然取出来了,还能给他留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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