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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个解决的过程中产生的不愉悦,她不大会理会。她的底层逻辑很简单,也是她自小就秉持的:没能力解决问题就谨慎发言,你对这件事没有话语权。
她潜意识里认为无能力者向有能力者求助时,就该放下所谓的“自尊心”。她从小就烦教孔多莉写作业,老师讲课你认真听了吗?这么简单都不会?她还没说她几句,孔多莉就夺过作业本不让她教了。可她自己又不会,不会她就开始哭,她一哭姥姥姥爷就说她,间接性地陷她于不义。
一般许生辉跟她谈论什么观点,几乎都是全方位地被她说服(碾压)。不全然是她观点正确,而是她语气里的那股从容笃信,很容易使对方的观点自我瓦解。
她道理是没错,解决问题的能力也很强,可就是她的语气和态度偶尔会使人隐隐不舒服。而许生辉又没有能力表达这种不舒服。在他的认知里,如果一件事他自己都没有能力表述清楚,他是不会往外说,更不会期望别人理解他在说什么。
所以往往俩人在出租屋讨论问题,通常是他被孔多娜说服,就算存疑他也不大会据理力争。因为他底气不足。如果俩人各持己见,孔多娜就会搬出某种权威言论来为自己的观点背书。如我们教授怎么认为,如我堂哥怎么认为……
他烦就烦在,孔多娜气完他就转头逗他,朝着他哈哈哈哈地笑,笑完在房间扭屁股舞。他经常对她无能为力,又拿她无可奈何。
日子久了,他自己学着慢慢消解这种情绪,人家愿意倾囊相授,你就学呗,了不起就虚心喊声孔老师。入秋的时候俩人在旧货市场淘了个鱼缸,为了让鱼缸有用武之地孔多娜又去花鸟市场买了袋金鱼。金鱼买回来她只负责观赏,喂养这种鱼命关天的大事自然就落在许生辉肩上。他经常对着鱼缸观察鱼便的时候,冷不丁地朝在小矮桌前学习的孔多娜喊一声:孔老师?
孔多娜受之无愧地应他: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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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多娜在许生辉面前是应得起一声“孔老师”的。平日俩人观点上的交流无一例外她正确,无形中就培养出了一股责任心,她自认为对许生辉是有责任的。当她认定这个责任的时候,她认为有必要投入时间和心力去驯养他。
她有关系不错的男同学,她让他们拉许生辉加入篮球队。本身许生辉篮球打得不错,特别是在需要团体协作的竞技运动面前,男生之间的友谊很容易建立。经常他们打完还一块聚个餐,不是学校食堂,就是脏街的烧烤摊;她也跟孔志愿交待,你没事也跟许生辉聊聊嘛。孔志愿说我也跟他聊啥呀?她说你就作为长辈关心关心他嘛。
她对自己的学业也做出了相应调整,她在学习上向来不是全力以赴的人,她最费神的就是高考那一年,考上大学后她就懒散了。她认为花七八成精力在专业上就差不多了,成绩保持中等就行。自从恋爱和兼职后学习的时间自然就被压缩了,刚开始不认为有什么,当某一科差点挂掉的时候她开始警惕了。再差也得及格呀!
所以在大三开学后,她周末兼职跟妆师,周一和周五几乎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坐去小矮桌旁学习。除了必修的课程,她还要花大量精力阅读报纸期刊,每天的报纸少说要看六七份。她看报纸习惯性先翻阅民生新闻,这个习惯是在家里养成的,平日爷爷看报纸就先关注小老百姓那点事儿。看完民生再翻阅时事热点国际要闻,看完内容后再看新闻版面设计,看是否突出重点,是否主次分明。然后再把她认为言之有物的新闻稿圈出来,细细分析之后留意下署名的记者和编辑。
也每回在她学习的时候,许生辉都躺在床上静静地看她。
其实每回孔多娜醒的时候,许生辉也醒了。他闭着眼听多娜轻轻掀开被子,然后帮他掖被角,再下床举着手机照明坐去小矮桌旁开台灯。她怕光源影响到他,还用那扇美人屏挡着。这时候他就睁开眼,看投在美人屏上的影子打哈欠、翻期刊、伏案练稿。
起初那一段多娜起床学她的,他睡他的,互不干扰。具体不知道哪一天,他醒来后望着在台灯下专心学习的孔多娜,再也没有睡着过。
多娜小声问,吵到你了?他摇头,闭上眼装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他装了足足半个月。这半个月他都望着美人屏上的影子,望着时间一点点地消逝,任由内心的焦灼和恐慌一点点地扩散,直至窗外天大亮。
donna (七)
在这个冬天飘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孔多娜跟完新娘妆的下午,约上张丹青吃晚饭。尽管大家不住一个寝室了,但友谊一直都在。三个人隔三差五约在食堂吃午饭。
自从多娜开始兼职挣钱后,一直说要请吃大餐,都说两三个月了。这次只电话联系张丹青,是因为蔡小蕙就在她身旁。她也周末出来跟多娜一块学跟妆了。她急于自立,这份兼职再合适不过。
好在工作室的摄影师也在学校住,每回凌晨四五点是他先联系固定的出租车,捎上蔡小蕙后再去接孔多娜。三个人一辆出租划算又安全,拿上发票工作室能报。这个摄影师已经读传播学的研究生了,多少懂点世情,每回拍完婚礼回来揣兜里的那几盒烟,不是给执勤门卫就是给了室友。
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去吃了最没新意的涮肉。早前说吃高档自助餐高档西餐,真约出来吃了,还是吃相对性价比高的。她们靠窗坐,脸被锅里的热气熏得红彤彤,拿着片纸巾擦玻璃窗,窗外是漫天漫地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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