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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方先生拉了一把,才从汹涌的河水中浮上来。
现在他也希望能够拉别人一把。
看着老吴步履蹒跚地慢慢走远,路昭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宿舍走去。
他自己煮了点面条,吃完后洗了碗,就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拧开台灯。
他将老吴一家的事又写了一封信,和前两天的那封装进同一个信封,封了起来。
虽然他还是在信的末尾写上了“盼望你的回信”,但他心里知道,方先生回信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快四年了。
没有回音,没有照片。
如果不是他还好好保存着那本小相册,每天能看看方先生的照片,现在可能都把方先生的样子忘记了。
路昭摸了摸胸前坠着的项链。
这颗小玫瑰吊坠,因为是纯金的,质地较软,天天被他戴在身上,已经有些变形了。
但是,金子会变形,却不会掉色。
他相信方先生也像这金子一样,再怎么被磋磨,本质也不会改变。
他还是愿意等他,愿意追逐他。
路昭深吸一口气,拿过草稿本,又开始写信。
这次是写给宋悦的。
从他毕业来到德阳县的两三年里,他和宋悦一直保持着通信,偶尔也打打电话,一年会相约一次,一起出去走走看看,联系得比较频繁。
今年春节时,路昭去了一趟宁海,宋悦带着他看了他们在大三暑假时合伙建起的工厂,三四年以来工厂规模扩大了好几次,营收也翻了几番。
宋悦越来越像他的哥哥宋兴,勤奋、精明、肯干,甚至连多年以来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都改掉了,路昭知道时大吃一惊。
宋兴却并不惊讶,笑着同他讲:“悦悦本来也不是多懒的人,只是少一个顿悟的契机。”
路昭问:“是因为徐先生走了吗?”
“可能吧。”宋兴两手插在兜里,“如果悦悦真的为了他一直留在首都,也就没有今天了。”
“到了宁海,被这里的年轻、奋斗的氛围一感染,人要转变起来是很快的。”他看向路昭,“你看,你不也变得很快么?”
“现在的你,和当年悦悦第一次带着你到我面前的时候,可完全是两个人了。”宋兴说,“这就是年轻人的潜力。”
路昭想到这些,想到七年前去首都求学的自己,不由微微一笑,笔尖在信纸上沙沙地落下墨迹。
[宋悦:
近来我身边发生了一件事,我认识的一位小摊贩,他媳妇出海打渔时遭遇意外,送到医院没有救回来,昨天去世了。
我看到这位先生悲痛欲绝、精神恍惚的样子,就想起当年母亲去世时的我。
幸好,我有你这样一位好朋友,千里迢迢赶到暨州救了我的命。
当时对我而言一片黑暗的未来,现在竟然也走成了光明的大道。
也许,人只要继续往前走,就总会看到希望,而停在原地被击垮、被打倒,就只能在黑暗中悲愤地死去。
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些好消息。
德阳县开始修路已经有两年了,不仅县里通往德裕市修起了水泥马路,现在各县城之间的水泥马路也已经正式通车。
不过,因为县里财政资金紧张,县城下辖的乡镇之间没有修起水泥路,只把原来的泥巴路扩建修缮了一番,让乡下老百姓进城更快一些。
现在,县里面已经有了一批船老板,搭起了好几个海鲜交易市场,顺应而来的,商店、旅馆、货运、仓储也兴起了。
有渔业作为支柱,这里发展二十来年不成问题。
但是我的师父告诉我,如果要发展得长远,光有最基础的渔业是不够的。
虽然他没法活到二十年以后,但他还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多做些事。
所以最近我们要走出德阳县去,到外面招商引资,请大老板来这里投资建厂,把渔业的中下游加工产业发展起来。
明年我的锻炼期就到了,师父告诉我,按照惯例不会待满四年,可能过完年不多久就得回首都,所以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多做些事。
不知道你在宁海近来如何?如有趣事,盼望同我分享。
路昭。]
写完这些,他把草稿纸撕下来折好,装进信封,贴上邮票,连同寄给方先生的信一块儿,投到了邮筒里。
高原上,进入十月,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天气冷得不得了,皑皑白雪覆盖着云纵山脉,寒风呼啸着吹过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原。
二二一工厂里气氛紧张而忙碌。
技术工人在草原上一个个简陋的车间里加班加点压制炸药。他们的设备实在有限,高浓缩炸药是在锅里熬制出来,再由人工压成的,每名技术工人从早干到晚,一天能压十几公斤高浓缩炸药。
而这些高浓缩炸药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爆炸,威力能将车间的房顶都掀翻。前几天这里才刚刚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一名技术工人被当场炸得粉身碎骨,草原上只留下了满地的碎石块和淋漓的鲜血。
可是压制炸药的工作还得继续。
在这三四年间,意外和死亡总是伴随着这座草原上的工厂。
但他们不能停下脚步,明年初就是最后的时限。
在超级原子弹的理论构型和炸药研制方案确定下来的同时,所有核心部件的制造都进入了冲刺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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