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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因为紧张手忙脚乱,还得到了关以桑安慰的拍肩。
只是……
「你先睡吧。」她半张脸沉在火烛照不见的黑夜里,「我去看看纨纨。」
迎着冷风,独身一人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郎君不陪着大人吗?」多蹑问,「我跟着大人三十年,也算看着大小姐长大的……您该去陪着才是。」
梅知对这位老前辈怀抱尊重,没多想便点了点头。挽起灯笼飞快追了几步,远远望着关以桑落寞的背影,忽然间又停下了脚步。
她是要人陪……
只是自己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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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以桑没有计较梅知的「无心之失」,次日顶着泛红的眼角回了房,之后便再也没有提及那晚。
唯一稍微沾边的,是半月之后的郊游。
出发的时候,梅知并不知道此行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皇帝为何在这样奇怪的日子里准了假,能准许她与家里人自在地过一次既望。
多蹑与两位少爷乘一辆车,梅知、关以桑和关纨乘一辆车。车仆依然是苏勇,不过旁边多了一个跟学的十三岁女儿。
苏淼聪明伶俐,很小的时候就被选成了关缯的伴读,后来也陪着关纨一起念书。小书童难得同母亲出门,全然放下了读书娘作风,赤着脚帮忙牵引缰绳,活像一只调皮的猫咪。
关纨心里羡慕好友的自在,却不敢在关以桑面前放松。车上光线昏暗,车身也总是摇摇晃晃,却还是要捧着书本,刻苦地用功读书——
结果路程不到一半就开始晕车,连连作呕,他们只能要车仆暂时停车,一家人临时在山道旁的树底下休息。
这里风景不错,林叶密密麻麻,一半漏下了光影,一半摇曳着不远处的烟火尘市。周边露气重,往里看便是一片白雾,简直就是逃离人世的仙境,路上似乎随时都能碰见一位修道的真人。
「别往外走啦。」关以桑提醒他。
梅知转头,见她抱着面色煞白的女儿坐在马车边,面带笑意地向自己招手。
「这里虽然有专人把守,也怕遇见艺高人胆大的盗匪。」她拍拍身边的座位,「难得好风景,陪我一起休息会儿罢。」
「好。」梅知靠在她身边。
不过他很快发现,关以桑并没有沉醉于山野自然的风光。
她确实是望着浓得要滴落的蓝天,蓝天前云雾缭绕的青山,青山下递来阵阵花香的绿林,可是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绿林中飞奔着扑蝴蝶的苏淼。
苏淼跟在母亲身后,学着她的样子静悄悄地逼近闪光的蝴蝶。小孩子沉不住气,被花粉一扑便打了个喷嚏,直接吓走了晒太阳的小虫。苏勇人高马大,凭借本能往前一滚,还是用无名指和小指头的指尖抓到了飞虫的翅膀。
她正要展示这绚丽的猎物,不料女儿误以为这打滚的动作也需要学,低头全速猛冲,直接撞上了自己的肚子——
「哎呀!」
——母女俩抱在一起滚下了半坡,一路又吓飞了不少蝴蝶。连同原本苏勇手上的那只,统统变成了梅知与关以桑的风景。
就连关纨也睁开了眼,想从母亲怀里探出脑袋去仔细瞧一瞧。
「舒服些了吗?」关以桑问。
关纨点点头。
「叫你别看书啦,」她轻轻为女儿擦去鬓角的冷汗,「还得走一会儿才到歇息的地方呢。」
梅知插话,「要在这住下吗?」
「住一晚上。」关以桑伸了个懒腰,「明日用过饭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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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以桑说要「住一晚」,梅知原本是相当期待的。
他们的关系,只能说是名不正言不顺。虽然在外参加雅宴时偶尔能碰面,也不能有任何惹人怀疑的举动。在家是自由些,可这宅院处处是另一个人的痕迹。
梅知都快忘了林行昭长什么样子了,却可以莫名其妙地闻见他留下的气味——
有点像松香,又带着一股生了铁锈的灰尘味,不经意间就能让他打个寒战。
可是在这里更不行。
一共四间房的小院子,苏淼和关纨住一间,两位少爷住一间。关以桑独占主屋,多蹑与苏勇都安置在了那两边的厢房,一起来的其他几位用人便挤在了厨房边的那间小屋中。
梅知原本只是「客人」,或者「半个主人」,在这里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外人」,身上连纸聘书都还没有,只能安排在远处管事阿叔的房间。
离她可有一段路好走!
管事见他皱眉,有些不好意思,「枕头被褥都是新换过的。这儿不是寻常地方,不好给公子安排其他房间……公子今晚将就将就。」
「不是寻常地方?」梅知默念。
难怪了,即使是关以桑也只能住在这样的一间小院子里。
「五重凤外梧桐池。」管事转身朝远处行了个礼,「关大学士此行,应当是来看望大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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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家世代皆为养蚕的桑农,祖传一间不大不小的丝绸作坊。近几十年,托关以桑的福,祖产翻了几倍,产业也越来越大。纵然在鱼米之乡算不上巨富,也算挤进了当地望族的行列——那么必然要先修一修祖坟。
关缯夭折于它乡,按理是不能归葬的。林家捐了块风水宝地,可关以桑不愿意用。
最后便由当时的常山公主牵头,为关缯封了个某某孙县主的名衔,送到了皇室名下的地界入土为安。虽说这里不能随时探望,但起码与母亲离得不远,等到关以桑告老回乡,再由宗室出面,以成年女子的身份将遗骨迁回祖坟。
这件事是关以桑刚在狱中时决定的,家里知道的只有关以柘。彼时她与梅知并不亲近,没必要说一句。后来又和他太亲近,找不到机会说。
在皇室的庭院安顿好以后,她才想起告知梅知此行的目的——
「总得让缯儿知道的。」
——即使梅知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
别苑的用人早就准备好了轿子,天气正好,到新坟去根本不费力气。然而等关以桑苦笑着扶着梅知下车,那新长成的青年脸上也沾上了湿发。
「别紧张,」关以桑用手帕洗净他手心的汗,「总不会比纨纨更难对付。」
「这是什么话!」梅知瞪大了双眼。
然而关以桑满意于这残忍的宽慰话,反倒是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笑意。
——不,不是在笑那,她是在笑自己。
关纨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苏淼身边跑过来,乖巧地向母亲问候,完全无视了一边的梅知。关以桑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女儿,在她转身后,悄悄亲吻了梅知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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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从关以桑的吻开始,他便有些恍恍惚惚。中途关纨打闹时从坡上滚了下来,第一次在梅知面前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他才短暂地从朦胧中惊醒,背着小姐一路冲回了别苑招呼大夫。
等他洗净身上的血污,换完了干净的衣服,无论是身子还是脑子,都已经没办法再保持清醒了。
再次睁眼,却是因为一股饭香。
眼前也不是白天住进的管事的屋子。
「先吃点东西垫肚子。」关以桑递给他一个食盒,「里面应该还没凉。」
「嗯。」
梅知打开饭盒,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拨弄着丰盛的菜色,还没开口,喉咙里却像有火把在烧一样,把眼眶都烫成了鲜艳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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