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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他清楚感觉到身上莫名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战栗,有种奇怪又不合时宜的酸楚要从眼眶里漫溢出来。
“怎么不写信告诉我?”他弓着腰,扶着她的肩,努力让自己视线与她齐平,要看清她眼中所有。
昭蘅抿唇笑起来:“想等你回来,亲口告诉你。”
话音方落,昭蘅便看到他眸中泪雾凝结得更重一分,沉甸甸的积成了淡白水珠,欲落未落。她瞧着他的神情,忽然有些慌,问出来:“你不高兴吗?”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我也做了父亲。”李文简说:“幼年时父皇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父亲该如何带孩子。”
昭蘅攥住他的衣襟,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父亲。”
“我会努力的,阿蘅。”李文简像是对昭蘅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李文简好像比昭蘅还要紧张,松开他之后,盲目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一会儿摸摸珠帘,一会儿摸摸长案,直到子时的梆子声传来,昭蘅才忍不住笑着提醒他:“该睡觉了。”
“是,我光顾着激动了,忘了你现在要好生休息。”他亲自抱起昭蘅往床上走去。
她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偏到一侧埋入他的怀里:“其实,也没有那么娇气。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好多农妇身怀六甲还要干活呢。”
李文简把她抱到床上,垂眼望向她:“别人家的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我不愿你受累。”
他提醒自己,不久的将来便要做父亲了。
身份上陡然的转变,让他一度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手忙脚乱地把她抱在床上睡下,为她掖好被角,盯着她的肚子看了许久。
他的一举一动,昭蘅都看在眼里,自打与他相识一来,她还从未见他如此慌张无措过。
她问他:“你想摸摸他吗?”
“可以吗?”
“轻轻的,不要太频繁。”昭蘅拉起他的手放在小腹上。
多么的不可思议。
她这么平坦光滑的小腹再过几个月就会凸起来,里面会有个小人一点一点长起来,连接着他和阿蘅的血脉,像他也像她。
他们为这世间创造了一个鲜活的生命,这种血脉的传承,奇妙得令人动容。
他莫名落下一滴热泪。
昭蘅笑他傻气。
作者有话说:
李狗子:开心死我了,我终于当上爹了。
一连十余日大雪不停, 北地总是笼着一层厚厚的积雪,驻军营帐之中除了严寒,却要再添一片喜色。
浮玉已经怀有五个月身孕, 肚子慢慢鼓了起来。
营帐内,炉火融融燃烧, 浮玉靠在火旁裹着绒毯,李奕承用指腹沾了些许油膏,双手搓得微微发热,一点一点涂抹在浮玉的肚皮上。
明明才五个月的身子,她肚子却大得出奇。军医说她腹中的胎儿太大, 可能生产时会吃些苦。
“他踢我了。”李奕承抬头看着她笑,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孩子在里面动个不停,肚皮上鼓起了一块儿。
“他太调皮了。”浮玉声音里带着笑,她慢慢地垂下眼睛,温柔望向李奕承:“昨天夜里也闹了好一阵。”
李奕承用手指轻轻戳动凸起的那一块儿,然后伸手扶着妻子的肩:“等他出来, 我会好好教训他。”
浮玉笑起来, 唇角两个梨涡浅浅,点头说好。她垂下眼睛, 细细打量着他近来略显疲惫的脸, 眉眼间满是心疼,不由伸手触摸他的脸。
“浮玉。”
李奕承抬起眼眸看她,喃喃似的唤她:“对不起,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我不害怕。”浮玉如何不知眼前郎君的真心, 她捧着他的头, 指尖穿过他的发丝, 低头在他眉间落下一吻:“你不能送我回珞珈对吗?”
李奕承不答,却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浮玉,我年少时跟随魏大哥来到北府,那时我年少气盛,势必要将北狄蛮子驱出东篱大地。后来魏大哥……”
那段往事才刚出口,李奕承的眼眶就湿润,他再也无法回忆后面的事情:“再后来,兄长罚我在此地,既是为了守家园,也是为了赎罪……”
“可那也不是你的错。”浮玉落下眼泪,双臂轻轻环着他:“你是为了救人。”
那年北狄游兵潜入乌思城里,抓了十二名汉人准备威胁魏湛。恰时李奕承乔装悄悄在城中游玩,他救下了那十二名汉人,却不敌狡黠的北狄人,不幸被捕。
浮玉便是那十二人之一。
他们年少相识,他经历过的伤痛,他受到的误解,他背负的愧疚,她都知道。
将军对魏大将军,敬爱如山,愧悔如海。
皇上和太子的放逐,是笼罩着他这些年的另一层阴影。
他自苦于边地风雪里,用自身的痛苦来赎罪,以一种坚决的态度守着边疆,守着固若金汤的城防,将北狄人拒之门外。
“浮玉,你知道的,我不能离开这里。”李奕承发髻凌乱,几绺碎发散开在脸侧,他伸手抱着妻子:“东篱对燕赤开战,北狄不会坐视不管,他们大概会趁机进犯边境,为燕赤解困。”
浮玉沉默,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在他人生最低迷的时候遇见他,她伴着他走过边关这些年的岁月:“我明白的,我自己可以回珞珈,你不用陪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等我身体恢复了,我再带着他来找你。”
浮玉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太大了,驻营条件有限,许多时候连喝口热汤都是奢侈,她没办法在这里生孩子。纵然不愿,她也要与李奕承分开,尽快回到珞珈北府衙门去。
她抱着他的脖颈,手臂不舍地锁紧。
李奕承下巴上一层青色的胡茬未经打理,刺得她肌肤生疼。他用力地回抱她,下巴绷紧了些,哑声:“浮玉,我会很想你的。”
午后来了军情急报,在燕赤的苏与和将军大败燕赤,夺回了前朝割让出去的燕尾、金奇二城,不日燕赤的使臣团就要启程进京商议还城事宜。
李文简将军报看了又看,兴奋了大半日,北境十八城已回归两城,其余十六城回归指日可待。
昭蘅从国公府回来,才踏入院门,就听到李文简隔窗唤她的名字:“阿蘅。”
她抬头往书房里一望,穿着洒金色圆领袍的男人发髻梳得很整齐,簪了一顶白玉冠,他站在书案前,手中正提着笔。
“殿下今天没去宣政殿吗?”昭蘅提起裙摆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书放下,提起衣摆坐在他旁边。
李文简顺手拿起盘中的糖糕递给她:“回来一阵了。”
昭蘅接过糖糕,塞嘴里吃了几口,忽的抬头看他:“你不是不爱吃糖糕吗?”
“你可知,你昨晚悄悄起来找吃的是什么样子?”李文简的眉眼从来都透着一种温和,此间温声软语,他的面容便更添几分和煦。
昭蘅讪讪地:“什么……你没睡着?”
“没有。”他薄唇微抿,忍不住笑:“我还知道,你偷亲了我。”
昭蘅揪着衣襟,她轻轻垂下头,耳尖微微发热。
怀孕之后,她似乎比之前更容易饿,昨夜饿得从睡梦中醒过来,借着月光看到他熟睡的脸。也许是窗棂半开着,风迎面吹来,吹得睡梦中的李文简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不知被什么蛊惑,忽然俯身,在皎皎月华里,低头悄悄亲了他一口。
“你做梦了吧……”昭蘅小声心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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