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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裙走出去。

“嬷嬷,给我吧。”

林嬷嬷便将药碗递给他,喝七日药,取三日血,已经开始第二个七天。

昭蘅端着药碗,走去书房。

到了门口,她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人。

安胥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以身作局固然给假的前朝余孽封了个延恩侯,可我听说那剑只差分毫便刺中你的心。太危险了,实在不应该,便是找个侍卫假扮你也好。”

李文简隐约瞥见门外一道浅绿色的裙摆,停了一瞬,然后转身而去。

作者有话说:

落日霞光落在昭蘅的身上, 她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余晖西下,夜幕渐渐升起, 她低着头看着摇晃的影子。

她记得小四郎说的那次受伤。那时她刚入宫不久,他去春祭的路上遇刺, 被一剑贯胸。彼时他的血洒了一路,她只觉得骇人。如今回忆起洒满他鲜血的宫道,心底有一丝丝一缕缕的寒凉。

“殿下。”门外的宫女看见李文简走来,屈膝问安。

李文简抬步走入寝殿内,按着昭蘅的肩头阻止她起身, 他轻轻摇头, 侧过脸去看了案上的药碗,端起来一口喝尽。苦涩的药汤入腹,熟悉的苦气从喉咙蔓延进腹内,他忍不住皱眉,手扶着胸口,缓了一阵才将翻涌的苦涩压下去。

昭蘅挣开他的手, 走到案旁, 倒了杯水递到他唇边。

他也喝了,面容仍是苍白的, 纤长的羽睫微垂, 在眼睑下投下浅淡脆弱的黑影。

“阿蘅。”李文简垂下眼睛,声音清冷温柔。

殿外又开始落雨了,冰冷的雨丝跌入窗棂,洒在昭蘅的乌发里, 昭蘅将手伸到窗外, 接了满掌的雨水,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我没事,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李文简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站在窗前观雨。

“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李文简面上的神情看起来很轻松,湿润的水汽盈面。要说经受磨难,当初太祖起事,在战场上经历的更加残忍。

“要想做好这万里河山的主人,总得有为它牺牲的勇气。”

昭蘅的手撑在窗框上,雨珠击打着她的手心:“殿下似乎从来不担心有人会争夺你这个位置。”

李文简侧过脸,对上昭蘅的目光:“这是父皇给我的底气。”

“我听说天家残忍,前朝戾帝和无忧太子相互猜忌,父子之间都没有信任可言。”昭蘅道:“殿下和陛下之间没有这种猜忌。”

“父皇并非生来便是皇帝,我也不是生来就是太子。”李文简问她:“你知道当初阿翁为何起事吗?”

昭蘅摇头说不知。

“戾帝当初听闻母后的美名,欲纳她入宫为妃。风声传出之后,父皇和母后就提前完了婚。这件事引起戾帝的不满,可是他不敢大张旗鼓对有着几百年基业的大儒安氏发难,只好派人以征税为由到父皇的家乡生事。”提起那段对于李家而言无比沉痛的往事,李文简的没有轻轻皱了皱。

“结果祖母活生生踩死,阿翁和祖母感情深厚,她的死令他悲痛欲绝。那时世道太乱了,人尝不到世间的百味温情,满口只有苦。后来阿翁就起事了。”

昭蘅愕然。

“世道不好,母后与父皇并肩而战,助他开辟新朝。无论是起事前的相顾之恩,还是共伐世道的相扶之情,在父皇的心中,母后的地位都无人能与之匹敌。”

李文简淡淡笑了笑。

“故而,他对我,只有父亲对儿子的温情,没有君王对臣子的猜疑,我可以大展拳脚舒展我年少为国为民的抱负,不用惕惕然如对天地小心翼翼迎合他的喜好。”

昭蘅眼睫交织起来,灯火下愈发显得深浓,她认真地望向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想问,却又吞了下去。

李文简专注地凝视着她,眼眸里满含流淌的温柔,他说:“是不是想问既然父皇和母后感情这么好,为何我还有那么多异母的弟妹?”

她有点尴尬,半晌才颔首:“我确实想问,不过背后议论长辈,有些不像话。”

李文简还是一派漫不经心,笑了笑说:“议论长辈确实不像话,不过长夜漫漫,跟你说点家事解乏也不算没规矩。”

说着,他伸出手来,牵着昭蘅回到床上。

“他们的故事很长,我慢慢给你讲。你想从哪里听起?”

一旁的香炉里,隐约的火光在里面燃烧,香味儿被风吹散在室内,添了若有似无的香气。

“殿下,我想从头开始听。”昭蘅抬眼望着他说。

李文简笑笑,说:“好。”

他便给她讲述了一个屠夫之子是如何从山坳里走出去,受到安氏的青睐,破格收入门下为徒,悉心教之,倾力扶之,明珠许之,也给她讲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讲那些患难与共的情意。

长夜漫漫,莲花宫灯内的烛火缓缓消融,昭蘅靠在李文简的肩头睡着了。

她原本靠在自己的枕头上,在听说陛下被围困花溪谷,安氏几乎暗中筹备粮草千里驰援的时候,惊愕地往他身旁靠了靠。

这一靠便靠到睡着。

他低头看着暗淡烛火下她白皙的脸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一个女子躺在床上夜话。

小小的豆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帐幔上,瘦而长。

听到枕边人浅淡幽远的呼吸,明明已经处于风暴中心,随时都要经受不期然的惊涛骇浪,他却水波不兴,反倒是品出现世安稳的简朴舒适。

寂寂沉沉的夜,烛光燃烧出晦涩的光线照在昭蘅熟睡的面容上,她无意识地抓着被子,眉心微蹙。李文简拥被坐在她身旁,静默地着看她的面庞片刻,那双总是温柔的眸子微垂,视线又停在她的手臂上。

他一时想起白日里她明明已经走远,却又冲回他的身边。

在他的剑割断那人脖子的同时,藤刀也没入背心。

白日她没有回答,可是他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回来的。

次日醒来,昭蘅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昨夜自己怎么睡着的,只隐约记得整整一夜光怪陆离的梦。

她梦到了皇后。

许是昨夜听了她的故事,昭蘅由衷地敬佩起那位不苟言笑,雍容华贵的一国之母。

敬佩她的真诚,敬佩她的隐忍,敬佩她牺牲小我为国为民的情怀,更敬佩她九死无悔的胆气。

“还是没有进展吗?怎么心事重重的?”

越梨将切好的苜蓿草铺开,又抬眼去瞧蹲在院角的昭蘅。

“查了饮食,也没有和点心相克的……”

昭蘅垂下头去,有些丧气地说:“我都快怀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要是你,可能比你还小心千倍万倍。”越梨说。

昭蘅点点头,向她挤出一抹笑:“我把日用的熏香、胭脂、香露也送去太医院了。”

越梨抬起眼帘:“不错,学会举一反三了。”

昭蘅仍旧蹲在院角,手指轻触篱笆下的一丛野草。

越梨说:“你放过我的紫花地丁吧,它长得挺不容易的。”

昭蘅起身走到躺椅边坐下。

“吵架了?”越梨在水缸里洗了手,端起石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抬首望向昭蘅。

昭蘅轻轻摇头,她犹豫了一会儿,反问越梨:“那时你会惶恐不安吗?”

越梨面上带笑,看着她,语气颇有几分意味:“因为地位悬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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