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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们岭南人,谁吃那个?”

方子兴老实道:“龙凤煲啊,蛇和老母鸡炖汤,说是大补。”

苏槐却仿佛被提醒了一般想道:“说起来我看过唐时的烧尾宴菜谱,还真有一道菜是田鸡做的,叫雪婴儿,裹了豆粉油炸……”

方子兴面露嫌弃:“都很奇怪。”

苏槐点头道:“其实人饿到极处什么都吃,树皮也吃,观音土也吃……”

侍卫们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大概是皇上今晚脾气确实比较和缓的原因,方统领和苏公公都带头聊天起来,便也都自在许多,你一句我一句这个说家乡独特的菜色,那个说什么做着好吃。

议论纷纷中,许莼只是时时调着酱,捡了正经的鹿肉来喂谢翊,谢翊看许莼面上被炭火烘得有些红,有些心疼,只吃了几片便不肯吃了,不许他再去烤,只捡了杏仁鹧鸪粥喝着。

一群人只喧闹到了深夜,宫里虽然不许饮酒,但谢翊还是赏了酒让他们下值了喝,带着许莼洗漱安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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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不上朝,内阁却有折子要议,谢翊到了议事阁拿了吏部折子看了下,却一眼看到范牧村在外放湖广的单子里,微微顿了顿,问欧阳慎:“范牧村怎么要外放吗?不是刚提了翰林侍讲?怎的要去湖广?”

欧阳慎道:“臣从前与范国舅亦有交情,岂有不问的。专门寻了他问缘由。他言如今南边闹水灾,北边闹旱灾,翰林院为储才之所,他居官其中,词章无补国家,不若外放为君分忧,做些利国利民的实事。”

谢翊皱了皱眉,转头吩咐苏槐去传范牧村,一边手下飞快,将折子一一过了一遍,都批了回去给欧阳慎,三言两语定了方向,让他们下去再议。

等到范牧村进来时,谢翊已将折子处理差不多了,看了看时辰想着见过范牧村后便还可回去和许莼去后山走走马。

范牧村进来规规矩矩行了三跪九叩礼,谢翊却干脆利落问他:“京官与外官大不同,你从前也素无外官之志。平日性情又过于狷介孤傲,身旁也无什么人帮你,如何想到外放?”

“以你操守学问,在翰林好生修学,若是想要做实事,任学政亦可,或者去御史台也行。州县人员太杂,又是湖广一带,那里河工一事水太深,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的,去岁还自杀死了个三品府台。你如今尚未成婚,任外官不妥。若是出个什么事,朕到时候对不起舅舅。”

范牧村看谢翊提到父亲,眼圈微微一红,心里原本编了许多道理,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过了一会儿才道:“许世子在京里富贵逍遥,陛下也能为之计长远,谋于外官,砥砺磨练,以期成材。臣如今亦见贤思齐,亦想为君分忧,经世为民,臣持身甚正,定不负圣君深恩。”

谢翊大诧:“这是怨怪朕之意了?”

“你如何与许莼比?”

范牧村:“……”

谢翊道:“尔为臣,为朕之肱股耳目,朕照应你,是看在舅舅面上,看在自幼伴君情分,看在你一向忠心清正,才学渊博,这才寄予厚望。”

“许莼与朕相爱,朕与之承庙宇,共天下,统海内,皓首同陵,你与他比什么?”

范牧村料不到谢翊竟然如此坦荡吐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这话若是让御史朝臣听到,恐怕要血流成河,地动山摇。然而谢翊说得偏又如此轻描淡写,举重若轻。

他震惊抬头看着谢翊,谢翊看着他倒也没遮掩:“许莼说你闻到他身上杏仁茶香,朕想着你那狗鼻子想来又闻出来他身上有朕味道了。”

“朕倒也不必瞒你这些。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非要外放也不是不行,朔州正闹飞蝗厉害,你去看看罢,朕再给你挑几个妥当人辅佐你。至于是真心要经世治民,还是想要隐逸山林,你自己须想清楚,莫要两头不到岸。”

范牧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怔怔看着谢翊:“陛下,许世子以幸进,终究声名不好。来日陛下也史书有瑕,何必呢?”

谢翊看了他一眼:“朕不负天地众生,不负社稷宗庙,何惧史书褒贬?”

“外官多有腥膻,尔素有山林之志,恐不能忍,既自诩清正,则好自为之吧。”

一番话打发走了神思不属的范牧村,谢翊转身回后殿想要更衣,却不见许莼,便问服侍许莼的六顺:“世子呢?”

六顺道:“禀皇上,许世子适才本是在这里算苏公公给的津港市舶司历年税银账目和有关的文书折子。看了一上午,算来算去说有些数不太通,问了苏公公在前殿伺候皇上,便说不必扰了苏公公麻烦他过来一次,他自己去问一句就回来了。”

“去了一盏茶功夫世子回来了,说忽然想起快要到中元了,先回去国公府嘱咐一句节礼的事情,可能要陪爹娘用餐,让皇上中午不必等他午膳了。”

谢翊看几上满满的果然都是市舶司的账目和文书,转头看苏槐,苏槐满脸诧异:“并没见到世子来找我……”

谢翊想了下,便知道许莼定是听到自己与范牧村说的话,这是害羞了,避了出去,不由哑然失笑,问道:“带了人没?”

六顺道:“定海大人带着人跟着了,车驾也安排了。”

谢翊叹道:“罢了,既然没人陪朕,只好再把公事早些完了,也好早日去猎宫。随便吃点,便去把欧阳慎和内阁诸位大臣们叫回来吧,朕再和他过一遍治河的人选。”

花船

许莼骑着马走在大街上, 面上仍然火烧灼灼,他从未想过无意间会听到九哥这样一句话。

他以为他是追逐的一方,九哥高高在上, 他只能仰望着奢求每一个九哥心软的时光。他却不知道九哥在背后, 却如此坦荡磊落, 全然不觉得与一个臣子相恋,有什么不对的。他轻描淡写给出的未来又是如此惊心动魄。

他心潮澎湃, 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九哥,也知道自己如今这般面红耳热春心荡漾的,回家也必要被阿娘看出什么来, 一时只是信马由缰, 顺着宫城外的金粉河骑着马, 心里默默想着心事。

已是午后时光, 金粉河上的花船已开始咿咿呀呀有了些丝竹声,这是在为了晚上的欢宴做准备,昨夜宿在船上的客人, 仍然宿醉未消,斜倚在栏杆上吹着微风喝着茶,准备再来一宿欢夜。一群姑娘们正在栏杆边梳头贴妆花, 衣带盈盈随风,一船红妆, 两岸翠微,风光旖旎。

这里曾经是许莼从前时常应酬之地, 如今却早已绝迹此处, 但此刻路过, 听到水声泠泠, 仍然能够想起当日九哥初会之神容。

他漫不经心缓缰随行, 却忽然被路边人叫住:“小公爷。”

许莼一怔,转头看到却是李梅崖站在河边看着他,面容枯槁,薄唇鹰眼盯着他。许莼背心一寒,毕竟他如今可是个大大的惑君佞臣,又刚刚心情震动于九哥的无视纲常,看到嫉恶如仇的李梅崖,不由有些心虚。

却见李梅崖上来便给他深深一揖,他吓了一跳,慌忙跳下马回礼不迭:“李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李梅崖道:“许小公爷,昔日我有所得罪,先给你赔个礼。但我如今有一急事,事关故人恩义,从前就闻说世子有侠风,还请世子能助我一臂之力。”

许莼一下子被他架到高处,心中警惕,一边拱手还礼一边笑道:“李大人客气了,后生小子,一向纨绔无能,恐没能力替大人办什么事,旁人夸奖什么侠义的,无非是因为我肯出钱罢了,李大人可是想要借钱?在下却也还有薄银带着,大人若不嫌弃,只管将去救急。”却是故意摆出庸俗轻狂样来,这般李梅崖定然鄙夷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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