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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给我送家去。”

那伙计忙不迭答应,“这有什么不肯的?只要您肯付个定钱,改明日一准给您送去。”

这般说下定钱,妙真掏掏袖子,偏生换衣裳忘了带荷包。便扭头叫良恭,“嗳,你来付个定钱给人家。”

良恭充耳不闻,在那里剪着两手看一把烧水的铜壶。妙真走去拉扯他一下,“你听没听见呀?”

他转过脸来,冷笑一下,“你是在对我说?嗳来嗳去的,我当是叫谁呢。”

妙真心知他是烦了别扭,当着人不好和他争论,腆着脸笑道:“我的爷,不是叫你还是叫谁?这天底下谁还平白无故的给我银子花?”

这厢付钱开了票据,二人出来,妙真立时问:“到底谁给了你气受,你平白的拿我使性子!”

“好端端的,谁给我什么气受?”

妙真窥他脸上浮着淡淡清清的微笑,显然是不高兴。她自己转着眼想才想起他方才问她的话来,猜他必是在李家遇见邱家夫妇了。可不嚜,这几年提起邱纶一点他就不免酸言酸语的,何况今日大家还碰了个面?

她改笑道:“难不成在李家遇见了邱纶,你两个打架了?那正好!当着邱三奶奶的面,你们两个为了我争风吃醋打一架,也算长了我的脸面。她只怕气都要气死了,回家去还不知吃不吃得下今天的晚饭呢。我就顶看不惯她的!”

两个瞥过眼来,哼哼笑两声,“为你打架?你想得倒美。”

“嗳,为我打架怎么了?自来多少美人引得天下男儿相争,别说打架,就是两军交战的也有。怎么,我难道不算美人?”

良恭斜她一眼,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只“哼哼”笑着。妙真听不怪,从他脚上踩过去,“你是苍蝇么?就会‘哼哼’。”

两个人回到家里还有些鼻子不对鼻子眼不对眼的,倒是见鹿瑛与寇立和好了,听见他们回来,后脚就往这屋里来拜见良恭。

要说脸皮厚,还得属寇立。权当从前那些争名逐利的事全没发生,向良恭作揖行礼,郑重地喊了声:“姐夫!”

良恭也不和他计较,反正不过是门八百年难见的亲戚。他虚抬他的胳膊一下,笑道:“寇二爷是旧相识了,不必拘礼。”

说着引寇立罩屏内坐,吩咐点墨瀹茶。寇立见他不像心怀旧仇,愈发自得,跟着在榻上坐下,一面笑,“该见的礼还是要见的,谁能想到到底是你成了我的姐夫呢?听说你生意做得红火,连府台大人家的花园子也请你去收拾?你看,从前我说想你和合伙做生意,虽然没成,到底我眼光不错!”

“承蒙二爷看得起。”良恭一笑答付,也顺便恭维他两句,“二爷的酒楼开得也很热闹嘛。”

“小买卖,小买卖。三教九流什么客都有,不像你这买卖,动则几百几千的进项,来往的不是豪绅名仕便是官中大人。听说京城也有人来求你的画?”

良恭也摇摇手,“不算什么,虚名而已。”

妙真看着这两个人虚伪客套,不由得想笑。良恭倒还罢了,自认得他起他就一贯是见人说人说话见鬼说鬼话,谎话连篇的,装起假来谁也挑不出错,当初在常州时不是连县太爷都给骗了?没承望寇立也装起假来也似乎稳重了许多,或许不是稳重,根本他脸上的谄媚是真心实意的。

她心内反倒替寇立难堪,看不下去,避到卧房里去换衣裳去了。

不一时鹿瑛也走进来,以为妙真要问,就先不好意思地替自己剖白剖白,“他那个人也真叫人没法子,下晌在屋里对我又是告饶又是央求的,说着说着还掉了泪。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看着他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真叫我一时也乱了主意。”

妙真正立在穿衣镜钱系衣裳带子,从镜里看看她,知道她是要个台阶下,心下冷笑,嘴上却还软言称心地劝着,“寇立从小就待你不错,小时候他跟着姑妈到咱们家里来做客,好容易逮着个雀儿,我三要五要的他都不给我摸一摸,只留给你玩,你忘了?你们也算青梅竹马的夫妻,凭她什么兰香桂香的,能比得了?我看他讨这个兰香,也不过是为了子嗣起见,心还是和你在一处的。”

她一壁说,一壁把换下来的衣裳叠进个黄花梨圆角柜里。鹿瑛看不见她的表情,估摸不到她说这话是不是真心。兴许是嘲笑着在说,其实根本就觉得她没志气,离不开男人。

“唉,咱们嫁了人的女人,不就是这样么。”她扶着炕桌坐下来,有意为自己辩白,“他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横竖是嫁给了他。退一万步讲,就是叫他写休书,我也没地方去。倘或爹娘还在,以爹的脾气,少不得要严厉叱责他一番才罢。如今爹既已不在了,谁还能替我做主呢?我还不是只能随了他回去。”

妙真阖拢圆角柜的门,冲着那暗黄的门面翻了个白眼。总算是要走了!她心里直念佛。可是从鹿瑛口里说出父母,是她不乐意听见的。又说“谁还能替她做主这话”?岂不是有意在指她?

她只作没听见,转头来附和,“是呀,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嚜,何况寇立待你还是真心的。”说完坐下来,心里批判自己也是够虚伪。

鹿瑛看见她的笑脸,总算有几分安心,她需要旁人的这种鼓励。又顺便辞行,“他说后日去码头包一艘船,二十四我们就回去。”

妙真见她已定下日子,放心虚留一番,“急什么呀,难得来一趟,多住些日子再走嚜。”

“怕太太在家为我们担心。”

妙真笑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们又不是头一次出远门。”

鹿瑛随后“呀”了一声,想起来一件大事要说,偏来了这些日子,都是为寇立的事把心绊住忘了讲。她把腿儿盘到榻上,端正了身子面向妙真,脑袋凑到炕桌上一些,“湖州出了桩人命官司,这人还是咱们都认得的,所以太太总是心里有些不安。姐,你猜杀人的和那死的人是谁?”

妙真猜不到,“你只管说嚜,还卖什么关子?”

“是花信!”

妙真蓦地吓得没了声,半晌才颤着嗓子问:“花信给人杀死了?”

鹿瑛把眼狠狠一乜,“她把她那男人杀了!”

更是叫妙真懵了半晌,“她男人仿佛是姓戚?”

鹿瑛轻轻急急的拍两下炕桌,“戚大成!还是历家的历二奶奶给她做的媒,你就忘了?就是先在湖州历二爷买的那所房子里当差的。那年你们上京去,不是把那戚大成和花信留在那房子里看屋子了么?”

这个妙真倒清楚记得,“可不是,还是我看着她出阁的呢。”

“他们两口先在那房子里住着,你们走的第二年,历家就从京里打发了个人来,把房子卖出去了,对戚大成与花信说也不要他们两口的身价银子,叫他们自去谋差事做。花信还打听想你的信,仍想上京去伺候你。谁知那管事的说,你那年上京的路上落进水里生死不明了。我们知道这信,还大哭了一场,谁知那年冬天又听见了你回了嘉兴,还和良恭成了亲,才知是误会一场。”

“这跟花信他们两口子什么相干?”

鹿瑛哀哀地一笑,“倒是不相干,只是花信那丫头跟这戚大成很不好,原本想打听着上京去伺候你的,听见你落了水,没去成,只好仍跟着戚大成在湖州过日子。两个人求到我们家来,寇立便叫那戚大成在酒楼里当差。那戚大成原就是个不入流的货,吃喝嫖赌样样都来。花信成日家挨他的打,日子简直难过。就是今年年初的事,那天夜里大雪,那戚大成在酒楼里和几个伙计吃酒,醉醺醺回去,拉了花信便打了一顿,撒完性子没了力气倒头就睡。花信见他醉死过去,一发狠一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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