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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初因贿赂高拱被弹劾,之后回乡两年,又靠讨好李伟与冯保回了京,进而受张居正提携入阁。
这些老黄历人人皆知是一回事,被翻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如今官至内阁首辅,本应是文臣的表率,却被冯保指着鼻子骂。
张四维深感丢脸,便向天子上疏,称自己无颜居首辅之尊。
天子道:“罪臣之言何必听信?朕对张卿家十分信重。”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张思维做过便是做过,朝中有看不惯张四维的官员取笑他,说他心比天高,脸比地厚,换成旁的官员,早就卷铺盖回乡了。
永宁公主一事至此正式落幕,天子不敢再将这事交给太监,便令礼部、詹事府官员一道商议,□□间俊杰为公主之婿。
但驸马着实难挑,比选后妃难度高上数倍,毕竟当了驸马就不能走仕途,青年俊杰们心中只惦记着科考一途,谁也不愿将自己拘束住。
世人皆知,软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那恶意隐瞒天子的梁家被天子毫不客气判了流放,梁邦瑞挨不住路途艰苦,在半路上就没了性命,其父母也吃了许多苦头。
梁父任过官,家中颇为富裕,若是安安稳稳过日子,即便梁邦瑞活不长,也不会致全家遭殃。
……
吴兑的提议,柳贺在阁臣议事时提过数回。
他觉得边饷要给足了,然而张四维所说的客观情况也切实存在——边线此时无战事,边饷发足了,别处能用的银子就少了。
“柳阁老心系边事,本辅自是明白,但柳阁老可知,山西、操江、宁夏各地皆缺银,以朝廷的银两,如何能够赈济各处?”
申时行于此事无可无不可,王锡爵则站在柳贺这边,但最终仍是僵持着。
之后又召来六部尚书、侍郎等再议。
自柳贺入阁以来,这还是第一回 召开廷议。
廷议的形式与会推、廷推相似,内容则不同,廷议之前,先由内阁官员将其所议之内容备揭帖交予各衙门官员,再对具体事务进行协商,协商结果报给天子,由天子下定论。
廷议是大事,事由各衙门官员都已知晓,众人来时,视线不免往柳贺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能到这个位置的官员无一不是人精,众人都清楚,在这桩事上,无非是张四维与柳贺意见不合罢了。
柳贺才入阁几月,便有了和张四维掰手腕的能力,这着实令人侧目。
文渊阁内十分安静,众官员并未交头接耳,就算平素相处甚笃的官员,此时
也只互相交换个眼神罢了。
吏部尚书王国光。
礼部尚书余有丁。
户部尚书张学颜、工部尚书曾省吾、刑部尚书严清及兵部尚书吴兑均是一脸肃穆之色,其余在场官员或埋头苦思,或眉头紧皱,倒没有谁神态十分放松。
内阁四位阁臣居于上首,此事虽与柳贺息息相关,他神态却十分放松,有滋有味地品起了茶水。
六部几位尚书先不必说,九卿衙门的官员他大多都识得,这些人心中是何想法,柳贺大约也能猜中一二。
张四维先出声道:“柳阁老的意思,各位想必已经明白了,边饷事关重大,然朝廷各处花销众多,就算要付,恐怕也不能尽付。”
若是张居正为首辅时,他一人独掌票拟之权,朝廷要是不需经其余几位内阁学士协商,他写下票拟,再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批红,朝廷大事便可决定,可张四维无论为人为相都远不如张居正,他独掌票拟权,次辅申时行第一个就会不同意。
因而如今,票拟之权由四位阁臣共掌,朝廷大事由四人共同协商决定。
柳贺道:“元辅,我并非无的放矢,四川、山西等地兵饷缺口甚大,若再有拖欠,恐引起兵卒哗变,你我都担负不起。”
其实这就涉及到银子该怎么花的问题。
张四维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在场官员都清楚,此前天子以填充后宫为借口开口要钱,张四维这首辅批了一笔,之后永宁公主议婚、册封九嫔及为潞王制作大婚袍服等又花了一笔,苏松嘉湖这几年遭了灾,还是地方上特意请旨,天子才允了其陆续呈进。
在侍奉天子一事上,张四维的确比前任张居正要失去的多。
但柳贺的想法又有些理想主义了,户部尚书张学颜和吴兑为官生涯多有交集,吴兑来找他求援时,他都不敢将话说得太满。
众官员低声议论了起来。
就在这时,礼部右侍郎许国突然问柳贺:“听闻柳阁老有意令兵部兵器司与工部一道研发火器,可有此事?”
柳贺颔首道:“的确是有。”
“火器研制便要许久,之后阁老可能保证各地边军都配备?”许国道,“若依阁老所想,其后续花费恐怕更是惊人。”
柳贺轻声道:“此事我也想过,各位可曾阅览近期的《育言报》,西人研发的火器十分精湛,我听闻,近日有一泰西传教士,其名为利玛窦者,正于果阿至广东香山墺,其所携者,便是泰西所用之火器。”
“阁老所想只怕太远了,泰西与我大明何干?自太/祖开国来,我大明与他国之往来只有贡途,阁老莫非是觉得,他泰西人能破我大明国门不成?”
柳贺心道,如今自然是不能的,但几百年后就说不定了。
“各位,戚家军在战场上之所以战无不胜,正是因戚家军兵卒有四成配了鸟铳。”柳贺道,“我以为,锐器未必人人都要配,但先有是极必要的。”
“何况此事并非今日商议之要事,右宗伯若有异议,不妨廷议之后再商,如何?”
柳贺已这般说了,官员们自然也是赞同,话题便又转移到了边饷上。
张学颜与吴兑一道将各边镇所耗钱、人、马等数据一一列上,果真,除辽东以外,各地边镇都缺银,便是分布在富庶之地的卫所,纵是有地方接济,开销依然紧巴巴的。
大明天下是靠打仗打出来的,两百年后,各边镇军纪松弛,兵卒战意远不如洪武时,加上朝廷以文驭武,武官升迁之途十分狭窄,兵卒们自是更缺少动力。
但钱给还是不给?
多少还是要给的。
全不给,这锅就是各地总督和兵部背了,朝廷如今也不是最缺银的时候,该出的钱还是要出的。
不过此事若只有吴兑一人坚持倒也罢了,偏偏张四维与柳贺两位阁臣掺和了进去,那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除了这二人外,也要顾及天子所想。
九卿衙门正官及六部侍郎将自己所想记下,交予兵部右侍郎,结果并未当堂公布,但据一位离张四维十分近的官员说,看到廷议结果的瞬间,张四维面色十分不好看。
下衙之后,吴兑邀柳贺上门,向他细述了一番如今的苦处——他之所以争边饷,也并非全为边关将士。
“自元辅归乡,王蒲州、方嘉鱼所揽功绩皆系于我一人之身。泽远你也知,大司徒也是因军功起家,元辅在任时,提携了不少在边事上有功的官员,若元辅一离任,我连边饷都争取不到,那便意味着我等官员的溃败。”
柳贺敬了他一杯酒:“大司马的确不容易。”
吴兑并非为自己一人争,而是为张居正所提携的边镇官员在争。
在这一点上,他是决计不能输的。
但以他一人之力抗衡内阁十分艰难,加上柳贺则不同,无论如何,柳贺与王锡爵算是铁杆,只要张四维做不到大权独揽,在票拟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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