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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分说,留声机、唱片与那袋印度大麻被没收,四人被警员分成两对塞进警车后座。这情景引人瞩目,街上的男女交头接耳,抛下同情的眉眼,可不出一分钟就继续趁乱快活,酣畅入魂。有酒鬼吐得浑身发抖,有小鬼皮得一脸促狭,猫与狗逃之夭夭,在斑驳的避风港乐享天伦。打架、斗殴、发癫、呕吐已是常事,警察抓人只为这些常事加点茶余饭后的小料。歌舞厅的人群见机离散,蓓琪满脸担忧地看着丁六和梁达士被警员推进一辆警车,而裘子颖和陈隽则坐进另一辆属于查理斯的专车里面。
裘子颖一言不发地盯着车窗,看同行警车驶前拖出爵禄街的灯火涟漪。车里没什么动静,查理斯坐在左副驾之位,紧密关注后排的举动,把问话都留到审讯室再放。陈隽的脸上浮起倦意,直视前方,转头发现裘子颖亦是神色沉闷。他与她相视,用眼神交流,明白此刻要保持缄默,否则更糟怀疑。倒是裘子颖先趁查理斯看向窗外的时候,比划无声的唇语质疑他,问道,你当真是清白之人?陈隽识别句意后,先是无奈,然后有些轻慢,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来怀疑他。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拷问她,你又如何证明自己与这事没有任何干系。裘子颖难得瞪他一眼,而这当真的模样转瞬即逝,因她相信他不会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派记者产生疑心,她也看见他刚才的反应,那是对她无理诘问的反驳。两人只能继续沉默,思考如何变通。
丁六与梁达士还没反应过来,坐上的警车已经驶出光怪陆离的爵禄街,来到伦敦警察厅。梁达士琢磨着通知父亲带一个华人律师进来,丁六只听见洋鬼在他耳边讲一堆洋话,什么普利斯俄菲斯,入他耳里都是囫囵之语。他下车看那暮霭之下的警徽和英文,从此记住普利斯俄菲斯是一个冻得他两腿哆嗦的地方。
随后,查理斯的专车也到了。警员不让他们说话,防的是串通伎俩,因而他们所有人都被要求闭嘴不言,相互隔得远远的,由查理斯带进警察厅。他们被不同警员安排在拘留室的不同隔间,听取逮捕并拘留的原因,等候审讯。查理斯命令警员们打起十二分精神,他泡了一杯速溶咖啡,伫立在审讯室的玻璃窗后方观察,指使两名警员对接下来的被审讯者进行调查审问。轮番审查四个人,这将是一场通宵硬战。
原本第一个进入审讯室的是梁达士。梁达士在拘留室的隔间向警员表态,他需要律师在场提供法律咨询,否则不接受审讯。按照规定,被审讯者有权要求律师陪同,所以他尚能静候父亲安排一个华人律师。丁六则需要一个口译员,不然就是鸡同鸭讲,各说各话。
四人被调查的消息即刻传到熟人耳边。梁启通知许志临,两人分别派一名律师到场,其中一名主打移民法的律师接见过阿加莎。阿加莎在旅馆得知裘子颖被英国警察带走,当即向驻英美国大使馆寻求紧急帮助,得到响应才前往伦敦警察厅等候。梁许二人派的律师和翻译先到达警察厅,审讯开始。
蒋易便是那位主打移民法的律师,接受梁启的请求前来提供法律援助。他提着公文包来到警察厅的走廊,梁达士被带到审讯室。众人落座,四目相望。梁达士和蒋易并排面对负责审问和记录的两名警员。蒋易要求警员提供他们认为当事人所犯之事的足够资料,以此有机会辩护,他们提供了印度大麻是非法药物及毒品违法的条例。
警员按照查理斯的思路,开口问:“你怎么会持有印度大麻?”
梁达士想不到他这么问,答:“我并不知情,刚才大家偶然在留声机的底盒看见里面有一袋东西。”
警员挑挑眉:“是不是你们藏在里面的?”
蒋易察觉来意,严肃打断:“我希望警方停止诱供,我的当事人有权保持沉默。”
警员摸摸下巴,噘着嘴,换个问题:“那么你的当事人是否可以告诉我们这个留声机的来历。”
蒋易点头,梁达士这才回忆道:“圣诞快到,我们听说二手货在莱斯特广场附近的集市大卖,所以在那里逛了一回,恰好看中一个摊位。摊主是住在诺丁山的老奶奶,英国人,她儿子在码头做集装箱运输。这个留声机原产法国,从上海运往伦敦,刚下海。据说留声机大概在一九二五到一九三零的区间制造,曾经是上海法租界一个音乐家的物品。”
“她还卖什么?”
“非常文艺的东西,有打字机和摆钟,还有一些装饰物。我朋友,就是丁六,他觉得那个留声机适合我们的歌舞厅,打算买下来,但是摊主叫价很高,她说这是最有收藏价值又最实用的东西,我们跟她讲了半天价,说还会买她的陶瓷马什么的才终于拿下来。”
警员对四个人问同一遍的话:“你当时知不知道留声机里面有一包印度大麻?”
梁达士和丁六都是这么回复:“买之前她就打开底盒说里面有唱针,我们看过,里面确实只有唱针,根本不可能有印度大麻。我们买完也抽过那个盒子来看,一模一样。”
警员对这个摊主暂时排除嫌疑,又问:“那这个印度大麻从哪里来?”
当时梁达士和丁六被问到这个问题也摸不清头脑。丁六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给口译员透露:“这破东西当然是横空出现的啊,我突然想起我们不是有个木箱嘛,搬不动,放到了后门,过了好久才搬进歌舞厅。”
口译员传达后,警员追问:“隔了多长时间?”
“起码两三个小时,那时候路灯才亮,”丁六坐得屁股都痛,累得不愿拿捏分寸,开始计较:“各位大哥,我们肯定是无辜的,是个人都知道我们从莱姆豪斯到爵禄街都一直很干净,绝对没有淫秽肮脏的交易。喂,你们普利斯俄菲斯都有人来歌舞厅消遣,对我们的状况简直一目了然,别睁眼说瞎话。”
轮到陈隽受审。同样的程序,警员侧重不同的问题。许志临派的这名律师叫钱继山,是顺明堂的法律顾问,专门为其提供法律建议。众人再次落座,警员瞟了对方一眼,重新憋个预设他作案的方式,以此诱问:“这包东西在歌舞厅卖多少钱,通常向谁交易?还有药片呢,你们有没有卖?”
陈隽知道他想要设局,淡淡地说:“我对此不知情。”
警员挑衅一句:“我们接到举报,怀疑歌舞厅存在贩卖药片的经销商。”
陈隽判断不出是哪类非法药物,却好整以暇地反问:“我记得督察先生从进门起就讲过,我们藏有警方正在搜查的药片。可是你们没有找到药片,只发现一包来源不明的印度大麻,不怪吗?”
查理斯在观察室听得直蹙眉,他确实接到了匿名举报,举报者声称爵禄街的一家歌舞厅藏有“紫色勋章”,可是他们刚才并没有搜寻到,查理斯怀疑这是他们几个提前收到风而欲盖弥彰的一步棋。他让伙计写一张纸条递给正在审问的警员,警员读后,推测道:“你们把留声机放在显眼位置,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只查出一包印度大麻,暂时没有发现被你们藏起来的药片。根据以往的案件处理,一人持有一包印度大麻通常是拘留数日并处以罚款,所以你们可以推个替罪羔羊出来挡一挡。”
钱继山推了推桌上的资料,打岔:“请注意你的言辞,警察先生。”
这些人倒是有那么好思路替他们想作案手法,陈隽平静地说:“第一,我们没有私藏、贩卖任何非法药物;第二,你和督察先生的推测完全错误。”
“那你说,你们为什么会有印度大麻?”
陈隽靠在椅背,有一个想法,坦诚道:“我们被栽桩陷害,但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查理斯再度让伙计传一张纸条,警员快捷阅读,继续问:“前几日莱斯特广场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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