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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中午,从顾姒颜出现在家里的那一刻起,晏沉紧蹙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
确实是个女人,但却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卿月在这种事上面有过前科,晏沉很不开心,一直拿眼睛瞥她。
饭桌上,晏沉一直没有说话,很不给面子地没有搭理客人,卿月有些尴尬。
吃完饭,卿月在厨房洗碗切水果,顾姒颜跟晏沉坐在沙发上喝茶。
“阿颜,吃水果。”卿月在厨房收拾完,才端着果盘走过来。
晏沉冷着脸,明显心情很不好。
顾姒颜笑着跟卿月说话,坐了没一会就起身准备走了。
“不多坐会?”卿月有些诧异。
顾姒颜笑着婉拒:“回过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今天太打扰了。”
卿月只能点点头:“我送你下去。”
进了电梯,顾姒颜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月月,你老公反侦查能力太强了。我只开口说了两句话,还没试着引导他进入话题,他就猜出我是心理医生了。”
卿月脸色沉了沉,送走了顾姒颜,她在楼下抽了一根烟才忐忑的回了家。
晏沉正倚靠在落地窗前面抽烟,见卿月进门,他的眉心明显皱得更紧了。
“什么意思?”晏沉熄灭了烟,抱着手看她。
卿月没说话,带着辛巴到客卧,把它暂时关在里面。吵架还是不要让孩子看到的好,小狗听得懂,它也会害怕会难过。
“你过来,坐下说。”卿月拍了拍沙发。
晏沉冷冷瞧了她一会,缓步上前在她身边坐下。
卿月微微侧身,将他的手握住笑着问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晏沉冷哼一声,似乎是看穿了卿月所有的伎俩:“在部队,有专门的心理培训。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刻意放缓了语速,连音调都微微压低了。而且你今天行为很反常,让我跟她单独待在客厅那么久。”
卿月并没有很惊讶,了然地点点头:“也是,你们出任务必须要有强硬的心理素质。”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觉得我有心理问题吗?”晏沉不打算拐弯抹角。
卿月摇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阿沉,这件事情我没有跟你商量,是不希望影响你的自我判断。你近一年来情绪起伏比较大,我是医生,我不喜欢对任何病征存疑,我需要确切的结果。但我不是心理专业。我不能私自判断你,引导你。我的学姐是斯坦福的心理学博士,我希望她的专业判断能让我更好的去跟你沟通,相处。你能明白吗?”
“所以,你认为我的行为有心理疾病的征兆?”晏沉眼皮微抬,直直看着她。“因为我说爱你?”
卿月蹙眉,她知道自己刚刚讲的那些晏沉一句都没听进去。这样的患者,偏执,自主意志极强,在心理上非常难攻克。
“我不否认我对你心理问题存疑,但是跟我们俩之间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离开部队,生活习惯的改变也会对你造成一定的影响。很多人退役后在初期都有失去方向,心志低沉等问题。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希望专业的心理医生可以给我们更好的判断,包括我自己,我也需要心理医生的帮助。”卿月的手在晏沉的手背上轻轻抚摸,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她最近读了很多心理学的专业书籍,肢体触碰会减轻皮质醇的产生,减轻患者的烦躁与压力。拥抱和抚摸可以促进后叶催产素的分泌,使人放松身心愉悦。
可是,事实证明临床运用和书面知识还是有壁障的,患者永远不会按照书上描述的方式来生病,晏沉更不会像小狗一样,只要抚摸就乖乖听话。
晏沉眉头一皱,声音都沉了下来,卿月最后那句她也需要心理医生,戳中了晏沉的痛处:“是啊,你需要心理医生,因为我……我的自私,我的不作为导致你情绪低落,以至于生病需要医生。”
“不是这样的,阿沉……”卿月怕他又开始钻牛角尖,连忙开口。
“那是怎么样?”晏沉有些痛苦地弓起身子,单手扶着头。“我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离开我,乖乖,我会活不下去的。”
卿月不打算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了,她靠近晏沉把他抱进怀里,安抚道:“好了好了,不会的阿沉……”
晚上,晏沉睡熟了。
卿月悄悄走出房间来到阳台,快要入秋,夜风还是有些凄人。她裹了裹外套,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她手肘支在栏杆上,抬手扶额,她偏头痛受不得凉风。
突的一阵疾风掠过,将她手中香烟的烟灰卷得四起,不知是头疼还是被烟灰迷了眼睛,卿月的眼泪开始往下落,她无助地喃喃:“小屿,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大家都开心吧……我要怎么做?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绝望的求助得不到回应,卿月开始有些崩溃,她弓起身子无声的哭起来:“我想要帮他,可我连自己都帮不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小屿,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年我以为可以帮助他走出困境,可我……是不是兀自把他拉进了另一个牢笼?”
“我要怎么办?我遇到了喜欢的男孩,可是……我怎么能弃阿沉于不顾。小屿,我没有照顾好他,对不起小屿……”
捂着嘴低声痛哭的卿月被熟悉的气味包裹,男人修长的手臂将她抱进怀中。
卿月抹了抹眼泪,强作镇定开口:“吵醒你了?我……睡不着出来抽根烟,被风迷了眼睛。”
“我睡眠本来就浅,你不在我身边我就醒了。”晏沉将她手中的烟拿掉,温柔地亲吻她的发顶。“我说过,不会让你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
卿月摇摇头否认,声音却颤抖得不像话:“我没……没哭,就是被风吹……”
晏沉将她抱紧,声音微微压了压:“不要对我说谎,乖乖。”
卿月终于无法忍耐,把脸埋在他怀里大哭。
晏沉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两个人除了彼此依偎取暖,似乎没有别的方法能够分担对方的痛苦。他睡眠质量很差,只有卿月在身边他才能勉强睡到早上。他曾不止一次,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抽烟,在卿月宿在城南的那些夜晚。
他看着一张张旧照片,反复落泪。
他最喜欢的那张照片,一直被他塞在钱包最里面的夹层,卿月和于时屿的合照。
那年冬天,他们三个一起去了玉龙雪山的玉峰寺。他不信这个,站在一旁的树下看来往的游客,而时屿跟卿月在香灰缭绕的寺庙中虔诚叩拜。
两个人很认真地写了祈福牌,晏沉个子高便承下了挂福牌的任务。
卿月许的愿:“小屿和阿沉,平平安安,健康幸福!”
于时屿许的愿:“月月要开心顺遂!阿沉要平安健康!”
在两个小家伙的愿望里,都有晏沉的位置。他被他们毫无保留地爱着,保护着。
挂好后他回头去看,时屿拉着卿月站在树下,阳光倾洒,两人微微仰头笑着望向他。
那个画面,是他穷奇一生都渴求时光留驻的岁月。
当时恰好有一位摄影师来玉龙雪山采风,拍下了这张照片。他花重金买下了底片,一直藏在自己的皮夹里。
他曾数次摩挲着照片落泪,两个人都是他此生视若珍宝的挚爱,可他一个都没保护好。他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回忆的夹缝中苟延残喘,当年是时屿挡在他的身前替他去死。如今,他还要躲在卿月的身后,让卿月替他承受所有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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