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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我来照看薇薇吧。”季祉辰端着药汤,踟蹰片刻,还是说出了口。
肖敏敏坐在床边,扶着昏迷的任薇,让她稳稳倚靠在自己怀中,这才接过瓷碗,摇了摇头道:“不必,我一人足矣。”
琢雪修为高深,即便是他们四人合力,也难占上风。若不是他突然失了气力,孰胜孰负恐怕仍未可知。
肖敏敏伤及丹田,但她只是匆忙服了几枚补灵丹,硬是不眠不休地守了任薇两日。
此时她虽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却依旧垂着头轻柔地将药汁喂入任薇口中。季祉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取出一串金铃,挂在了窗边。
云销雨霁,临山郡终于迎来了夏日。
热风阵阵,自窗棂而过,撞出一道道清越铃音,令人心神安宁。
肖敏敏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任薇额前渗出的薄汗。
季祉辰看着她的动作,心头莫名涌上一阵酸涩,“今师姐说,这金铃权当送给薇薇了。”
结界破开时,任薇已经成了个血人,轻薄青衣浸透了鲜血,沉甸甸地坠在少女纤瘦的身躯上。
除开肉体的伤痛,她全身经脉逆流,灵气攻心,即便是邢秋越以雪莲之力为之疗愈,两日已过,她的魂魄依然不稳。
肖敏敏只能向今明凌求借待月门的镇魂铃。
“嗯,替我多谢今道友。”
直到季祉辰离开,肖敏敏都未曾抬起头。
思及任薇倒下时的画面,肖敏敏心中又涌上难言的疼痛与愤怒。
她必定是忍受了极大的磋磨与煎熬,才靠着一柄银剑生还。
而自己分明说好了要保护任薇,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受伤。
忍了许久,泪水还是在眼眶里打转,肖敏敏刚欲抬手拭泪,就对上了任薇明亮的眼眸。
“敏敏怎么又哭了?”少女乌黑柔软的发丝铺在枕间,更衬得面若白玉,眼若秋水,那几乎致命的苦痛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愁苦的痕迹。
相反,在任薇睁开眼,露出笑颜的瞬间,肖敏敏只觉周遭灵气漂浮,清香怡人。
任薇筑基了。
筑基乃修仙入门,只有修者濯体净心,将天地灵蕴自如吸纳,方能筑起灵台,种下根基,登成仙之路。
此前今明凌所言非虚,任薇资质极差,根骨轻弱,即便入了道霄宗,恐怕只能当个外门弟子,终其一生,都未必能破除凡寿限制。
而如今看来,鬼门关走这一遭,反倒成就了她的仙缘。
无书引路,无人指点,她以一己之力稳生道心,一举筑基,这样的奇闻,便是整个修真界都难寻。
任薇想必不知自己的命运发生了何等巨变。
她笑着抬起手,扯了扯肖敏敏的衣袖,将头抵在了她的腰间,自然地亲昵道:“别难过啦,是我没有自保之力,所以才会受伤的。”
昔日她便是宁静皎洁的美,此时周身浮光绕香,清眸顾盼生辉,宛若叶间红莲,既有亭亭净植之姿,又兼具夺目绚烂之色,令人不自觉屏息凝神,唯恐亵渎了这出尘姝艳。
隔着轻薄衣裙,任薇的体温从腰间传来,肖敏敏心跳如擂鼓,耳根灼烫,两只手悬在身前,无措了片刻,终究还是轻轻落在了任薇肩头。
“薇薇,你筑基了。”她与任薇对视着,轻柔的声音穿过清凌凌的铃声,闯入任薇的耳中。
她筑基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公认吊车尾的学生,请了次病假,一回学校老师告诉她:你成了年级第一。
吞噬了书琼的妖丹,能够改变资质是必然,但一举筑基,这也实在是预料之外。
“我真的筑基了?”
见任薇神情讶异,肖敏敏没忍住轻笑一声,点头道:
“筑基期无疑。”
“我筑基了!”任薇噌地坐起,清亮的眼瞳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跪坐直身,揽住了肖敏敏的肩头,“我筑基了,是真的?”
“嗯,是真的。”
“太好了!”她们的发丝缠绕,随着任薇稚气的跳动而剐蹭着肖敏敏的耳廓、颈侧,让她心头莫名生出一股臊意。
肖敏敏下意识地扶住任薇肩头,将她轻轻地从自己肩上推开。四目相对时,任薇圆润的眼睛眨了眨,仿佛在问:怎么了?
对啊,怎么了?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猛地站起身,肖敏敏不敢再看任薇的眼睛,撇过头道:“大家都很担心你,我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罕见,便是今明凌这等自傲之人,也还是没忍住跟来一探究竟。
在探得任薇确实已至筑基二层时,她的神情难得地有了一丝皴裂。
“薇薇,太好了,这样你也可以拜入倚剑门了!”季祉辰激动得一把拥住了她,笑得灿烂,“我们可以一起修炼了!”
“丢人现眼。”
今明凌的声音不小,原本还其乐融融的氛围忽然凝固,室内落针可闻。
而肖敏敏和唐嵶川也不知在想什么,神思不属。
季祉辰抿了抿唇,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怀抱,任薇却抬眼朝今明凌微微一笑,又垂首道:“多谢今姑娘相救,这金铃,还是还与今姑娘吧。”
“哼,你用过的,难不成我还要接着用?”今明凌依旧保持着恶毒大小姐的人设不动摇,轻蔑地瞥了任薇一眼便转身离去。
洪灾虽止,灾祸带来的伤害却并未愈合。
即便孟津言先前口出妄语,他们身为道宗弟子却不能对劳苦百姓坐视不理。如今任薇已经醒来,很快便又有伤者来寻肖敏敏和季祉辰。
季祉辰将通信玉简留给了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一时之间,房中只剩下唐嵶川和任薇。
“你杀了书琼。”他神色冷淡,肯定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尽管打斗时并未见到妖物正脸,但仅凭那短暂现出的身形与气息,唐嵶川也能看出来:为任薇立下结界的,正是昔日与她亲密交缠的书琼。
任薇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慌乱,她神色无辜,反问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书琼道长早就离开了啊。”
唐嵶川仿佛没听见她的话,柳叶般狭长的眼紧紧盯着她,眸色愠怒:“他待你如此忠诚,你却杀了他。”
任薇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万无一失,但知情者是唐嵶川,而且他还以这样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来质问她,实在是出乎意料,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可笑。
这个男人身为魔族少主,且不谈手上血腥无数,阴谋诡计信手拈来,便是少年时期面对天狐一族尚在蹒跚学步的圣女,亦是眼也不眨手起刀落。
原着后期他身份败露,与肖敏敏相爱相杀,觉醒了病娇属性,甚至生剖了肖敏敏的灵珠,只为留下她。
以任薇的视角来看,唐嵶川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大男主,现在居然会为书琼感到不值——
这就是男人间的惺惺相惜么?
“我不过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杀了书琼道长呢?”任薇红了眼眶,美目衔泪,如坠着两点明珠,灵气逼人,“唐公子为什么要污蔑我呢?”
她最是会迷惑人。
唐嵶川看着她的脸失神一瞬,很快撇过头,恶狠狠道:“任薇,我一定会揭露你的真面目。”
真面目,好一个真面目。
在这个世界里,有几人以真面目示人?光是他们这一群人,就各有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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