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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也被他们一一光顾。
什么说好的只抢五日,实际上搬了五个月都不止!
所以自那之后,亦是整个中原汉人的一大浩劫。
若单是抢掠粮食财帛之类的也就罢了,更为关键的是许多从前传世的古董名画,瓷器美玉,孤本藏本,都下落不明了。
就连当时长安城里的那块国玺也丢了去向。
这些东西历经百多年,仍然被存放在突厥的王库里。
现在又被晏珽宗抢了回来。
——或者说,追要了回来。因为这本就是属于他们的东西。
这也是难怪几十位随行的户部属官们夜以继日地清点王库的藏品还清点不过来的原因。
很多的东西,丢失了上百年,如今再找回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当年突厥人抢掠的时候就不长眼睛把赝品给抢走了,都不好说!
把它们找回大魏来了,还得由皇帝召集举国名士们纷纷观摩探讨一下是真是假。
薛娴因知道婠婠是喜文墨诗画之事的,所以就劝婠婠去看一看那些从突厥人手中找回来的画卷和字帖墨迹。
婠婠欣然同意,于是便和她去库里逛了两三趟。
“这是徐浩的字帖啊。这《朱巨川告身》,怎么也在这里呢?”
当年突厥人到底从长安抢走了多少东西!
婠婠从一沓厚厚的书卷中瞥见这张字帖,爱惜不已,连忙让人取了出来。
“先把这张给收好吧。这是徐浩的字。”
薛娴笑道:“依娘娘之见,娘娘觉得这张字帖确实是徐浩的真迹了。”
婠婠微微一笑:“徐浩之字,笔势沉着雄浑,乃是中唐的大家。不论是不是真迹,留着吧。”
徐浩是中唐时的书法大家,名相张九龄之外甥,其字迹书法历来颇为人所称道。
只是婠婠鲜少见过他的真迹,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却见到了。
薛娴看了看,也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厚厚的绢本来:“娘娘您看,这还有一份不知是谁仿的颜公的《告伯父文稿》呢。”
婠婠踱步上前仔细看了看,“这张临摹得真像,比宫里藏着的临摹颜真卿的许多文稿都像。也仔细包起来,叫人送回宫里去,留给太子将来习字时临摹着。——颜真卿的字好。”
薛娴也笑:“娘娘喜欢颜真卿的沉着凛然。”
婠婠说是,“他的字,堪为储君所学。何况如今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储君的笔墨功夫也得好好学好好教。没得将来像他父亲一般,书没读过多少就罢了,写出来的字还叫人心里嘲是……”
被人议论字迹笔锋之见锋芒和杀意太重,不像是个情绪稳定的仁君。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婠婠没再把话说完。
帐外有悄悄探听着皇后动静的人悄然离去,连忙去将皇后的动向禀报给皇帝。
“你说皇后话中提到孤了?”
彼时皇帝正在距离魏军营帐二十里开外的一道河谷处临河垂钓,为他那想吃鱼肉的皇后亲自捕鱼做羹。
一面钓着鱼,皇帝的手中一面还拿着两根细长的竹丝,正是在亲手编着一盏兔子花灯。
大约是想在不几日的中秋时候送给皇后的。
这些日子皇帝为了皇后可是半点空不得闲,白日一边忙着钓鱼一边做着花灯,还要日日去给皇后采些树莓来,回去之后还得一天几趟地去皇后帐外转一转,看看皇后的近况如何,处理政务时也得是不是想着寻何种礼物送给皇后皇后才能高兴。
挖空了心思讨好心爱的女人。
起先皇后还只是要吃鱼,这几日更是折腾,不仅要吃鱼,她还专要吃那种肉质鲜嫩、没有小刺的鱼。
而且只吃鱼腹上的嫩肉,别的肉也不吃。
皇帝钓了鱼回来,又要亲手挑刺,挑出鱼腹上最鲜美的肉为她做成鱼羹或是鱼丸。
只是这些,皇后知道么?
那心腹不敢多想,只对皇帝道:“皇后娘娘话中提起陛下了!”
皇帝握着竹丝的手一顿,眸中闪现一丝亮光:“皇后提起孤了?她说了什么?”
“呃……”
那心腹一顿,低头咬牙道:“皇后娘娘看了徐浩和颜真卿的字,说他们的字好,以后要让太子殿下学着颜公的字。说太子殿下以后……以后不能像陛下一样……”
“没读过多少书,还写不出什么好字来。”
她和薛娴又绕到了另一边,去看一些古画仕女图。
这顶营帐里装着的都是一卷卷搬来的突厥王库里的笔墨画卷,婠婠一边翻看着各种绢本,一边还特意吩咐了一声下去,叫他们仔细守着,这些易燃之物堆在一起,别失了火才是。
一面说着,她的肩膀忽然碰掉了边上的一卷卷起来的古画,画轴跌落在地上,随后徐徐滚动着展开在婠婠面前。
实际上是一本连续的卷本。
婠婠定神看了看,指着上面第一幅图的华服女子对薛娴道:
“这是谁画的文昭甄皇后?”
薛娴俯身将它从地上拾起来,奉到婠婠面前,又仔细看了看画卷上的落款,原来也是一个唐时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闲暇时候以史为本画的两幅自娱自乐的图。
上面画着的文昭甄皇后,即魏文帝曹丕之妻甄夫人,魏明帝曹叡的生母甄氏。
就是那个后来因为失宠于曹丕而被曹丕亲自赐死的甄姬。
卷本的后面还画上了曹丕后来亲自册封的皇后文德郭皇后。
这幅画卷,讲得就是孝顺贤惠的甄夫人从青春正好到日渐失宠,最后亲眼看着丈夫宠爱旁人,自己落得凄惨死去的场景。
最后一幅图上,甄姬以发拂面,以糠塞口,而年幼的魏明帝曹叡和东乡公主则满面惊恐不安地守在死去的母亲身边,垂泪无言。
婠婠心口忽地像是被重重刺了一下,像是摸到了什么尖锐的刀锋割破了自己的双手似的,一下将手中握着的画卷的卷轴一端甩了开来。
她猛然之间呼吸极为急促,心口剧跳不已,慌乱地扶着身后的书架缓缓跪坐在地上,吓得薛娴的脸色都变了。
薛娴一面上去握着婠婠的手腕为她诊脉,一面连连询问婠婠的身子如何。
婠婠摇了摇头,让她不必担心自己。
她示意薛娴赶紧将那幅图收起来,她不想再看见了。
——其实她心中大概知道那个画这幅图的宫廷小画师是什么意思。
看那落款的年份,正是唐高宗时期。
画这幅画的人,无非是想要以甄姬代指被废的王皇后,以文德郭皇后借指武曌,暗示武曌就是如巧言令色的文德郭后一般靠着谗言挑拨害死了王皇后。
自己抒发自己心中对武曌的怨恨与不平罢了。
实际上文德郭后的风评亦未必就如这作画之人暗指的那般不堪入目,文德郭后亦是一位节俭敦厚的皇后,只是各人心中的看法不同,画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
本和婠婠没有关系的。
但不知为何,看到那画中文昭甄后惨死的样子,看着守在甄后身边丧母的魏明帝曹叡,婠婠竟然诡异地联想到了自己。
她想到了聿儿。
恍惚的一瞬间,她甚至还诡异地想到,假如有一天,她也这样死了,聿儿该怎么办?
可是不应该啊。
都这么多年了,她还会怀疑晏珽宗爱不爱她?
还会怀疑夫妻的这段情会不会变么?
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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