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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是臻婉拒了苏言叙请郎中的事,一直静静地等着苏言叙来通知自己去见苏雅儿,想起威远侯和苏言叙对待他的手段,牵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这才是真正的勋贵人家,攻心为上,解决问题不动声色,不但让人找不出错儿,还感恩戴德。
身边张鹤鸣正和莲弦大眼瞪小眼。
莲弦见陆是臻心头有事,知情识趣地不去打扰,便想找机会从张鹤鸣那里打听消息。
“你叫张鹤鸣?家住何处啊?”莲弦盯着这个憨憨傻傻的少年郎,软声开口了。
张鹤鸣道:“我和是臻都是姑苏人士,住在姑苏城外的一个村子里。”
“哦……姑苏啊,应该很美吧。”莲弦笑道,露出向往的神情。
“还凑合吧。”张鹤鸣见陆是臻沉闷,也不太想说话,别过脸去。
莲弦忍住把他脑袋强行扭过来的冲动,识趣地闭了嘴,偷眼打量陆是臻。
真真儿好颜色,不过眉目阴沉,瞧着心思挺重,还好自己喜欢开朗直率的,不受他吸引,便不会被他拿捏住。
莲弦优哉游哉地想到,这女人呐,就不能遇见处处都合自己心意的男子,不然被拿捏了,那叫一个苦,就像……这侯府的那个苏大小姐。
一更梆响。
下人带莲弦去了隔壁厢房暂住,陆是臻看天色已晚,正要歇息。
刚捻燃烛火,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便轻脚跑来,敲了敲门,隔门询问:“陆是臻陆公子,已经歇下了?”
陆是臻转身开门,“还未歇息,可是有事?”
小厮行了一礼,“是,我家公子有请,”他顿了顿,“我家小姐也在。”
陆是臻没想到这么晚了竟还要去见苏雅儿,可见苏言叙说不急是假,怕是巴不得自己马上就走,只是忧心妹妹放不下他,不得不提出一个道别仪式。
陆是臻叹息一声,跟上小厮,一面走着一面回忆梦中场景,那梦境如此惊骇,以至于他每每触及一点,离开京城的心情就更迫切。
陆是臻逼着自己想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心志十分坚定了,才抬起清凌凌的桃花眼,目不斜视地走向她的方向。
小厮已经在刚刚的月亮门停了脚,此刻的侯府幽静祥和,苏言叙的身影远在花廊下,苏雅儿就坐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此刻石榴花开得正好,清冷月色淡掉花色的浓烈,此刻显得清幽素雅。
苏雅儿正在吃茶饼,小口细致,见他走来,只掀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垂下眸,又咬了口手里的酥饼。
陆是臻知道除了远处的苏言叙,应该还有别的人,只是竟然此处瞧着如此清净,那他就当这里真这么清净吧。
“雅儿小姐。”他轻声道。
苏雅儿端着架子,没理他。
陆是臻瞧她那样,觉得她应该在生气,或许是气他那么轻松就答应苏言叙要走,气他轻轻松松就放弃她。
可是雅儿小姐,小生从未答应过要求娶你。
小生只是答应,会一直喜欢你,一直念着你。
“雅儿小姐,你沉默的话,我就……自己坐下了。”陆是臻走近几步坐下,也捻了块她正在吃的酥饼来吃。
苏雅儿突然就觉得手里的酥饼不好吃了,使性子般掷到盘子里。
陆是臻吃了口,觉得很酥脆,他抬眸见她唇上沾着的一点饼渣,觉得仿佛吃到她的唇。
苏雅儿被他的目光一瞧,莫名脸红了,“你看我干嘛?”
陆是臻轻笑道:“不是道别吗,当然要好好看你。”
苏雅儿扯起脸皮冷笑,讥诮他:“想不到懦夫也有正眼瞧人的时候。”
陆是臻压低音色,柔声哄她:“雅儿小姐,别气了。”
苏雅儿慢慢收起冷笑,乜他一眼。
月色落在她眼里,明媚流眄,便嬛绰约,陆是臻目光烫伤般收回,“唐突雅儿小姐了。”
苏雅儿沉默良久,“陆是臻,你就是个懦夫。”
连试都不敢一试的懦夫!
父兄疼宠她,若他敢求娶,她苦心相和,未必就没有一丝希望。
懦夫!陆是臻。
“雅儿小姐说得是。”他继续吃着酥饼,没心没肺,还抬头寻了会儿月亮,“雅儿小姐,小生曾经承诺你的,会做到。所以雅儿小姐不必觉得在小生这里输了。”
他清雅的嗓音渐低,“你是当之无愧的赢家。”
苏雅儿哼笑一声,“好好好,是怕我放不下你是吧,说这样的话让我宽心?”
陆是臻沉默不语。
苏雅儿站起身,“哥哥瞒着我,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了?”她慢悠悠踱步到他面前,躬身呵气在他耳边:“所以那个叫莲弦的姑娘是比我美?比我温柔?比我知情识趣?”
陆是臻依旧沉默。
她抬手抚摸他的脸,将他的脸转向自己,“是臻,你看着我。”
沉闷的氛围,两人的眸子一旦相对,那眸光深处的火焰便激迸出火花。
辗转的爱意,执拗的渴望。
藏都藏不住。
苏雅儿本想潇洒地甩他一巴掌,这个薄情郎!可当她看到他的眼睛,她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
可他为什么不敢!
苏雅儿几乎贴着他,咬牙切齿:“你到底在怕什么!”
远处苏言叙看着两人隔得那么近,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忍不住抬步前往却被一只手把住肩膀。
“稍安勿躁。”威远侯从阴影里冒出来,眉心的沟壑拧得比他还深。
陆是臻坐着,但他身量高,比苏雅儿站着也不矮多少,微微抬头就能看清她。
“雅儿小姐,从我遇到你开始,我心里就有一种没来由的惧怕,现在,已经具现为实质的、重复的梦境。”
苏雅儿眼睫微睁,惊愕疑虑。
“我如果继续留在京城,我会怕,怕梦里的事会真的发生。”
如此匪夷所思,但他这般冷肃慎重地说着,不由得她不信。
“什么……梦。”
“我……”他垂眸,睫毛投影,显得忧郁阴沉。
苏雅儿抬手落在他肩上。
陆是臻道:“我梦见我以极其残忍的方式伤了你……”他低着头,仿佛呓语:“甚至……”吞噬你的血肉。
背脊窜上寒意,陆是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起身退开一步,“就这样吧,雅儿小姐。小生该走了。”
“就因为这个荒谬的梦?”苏雅儿觉得简直荒天下之大谬,质问道:“就因为这?那你为何不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你真的会这样做吗?你真的对我做得出这种事?”
反复重复的梦境,一定是一种警示。
陆是臻明白心里的感觉,但他知道如果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但他想让她明白,他从不想欺骗她。
“我会遵守承诺,永远念着雅儿小姐。”陆是臻说完,深深看她一眼,举步离去。
苏雅儿震惊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喊;“陆是臻!你简直可笑!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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