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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竟成打开门,就看到周广生。
冬日的阳光打在他优越的眉骨上,侧脸印在阳光下漫不经心,分明离得不远,却好像天差地别。
周广生正坐在窗边曲起一条腿看着窗外抽烟,脚踩奢华的暗绿色真皮沙发,手工雕刻的木质墙面倒映着他的影子,柔软的白色毛衣干干净净,衣袖上微小浮动的尘埃被阳光照得浮光跃金,细腻动人,同时电烤壁炉模拟着火花爆裂声,静地出奇,整个画面都像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谁来都得承认,周广生有一副叫人无可挑剔的极好的五官骨相,哪怕是他满眼红血丝,凌厉目光掀起一片阴郁的时刻。
他疯狂,孤僻,易怒,在这个正常人占大多数的世界里,他被孤立、不合群、形单影只,力量来源于本身的存在,谈是非之前至少要有统一的是非,现代法则无法约束他,怕死的人总会怕不怕死的人,纯白的外形,配上阴恻的灵魂,于是连同美貌,都是蛊惑人心的剧毒。
察觉到陆竟成的目光,就微微侧过头看过来,目光里的躁郁比深夜海水里的礁石还要冰凉。
他把嘴里的烟摘下,眼底眉梢蛮横躁狂,随手一弹,冒着烟的烟蒂便准确无误地弹到陆竟成昂贵笔挺的西服外套的心口处。
烟蒂给陆竟成留下一处肮脏的灰烬便往地上落去,陆竟成只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弄脏的地方,英俊的脸孔没什么表情,烟头点燃心脏的一瞬间后轻描淡写。
周广生见他没反应,笑了,任性跋扈。
“我操你妈的。”
只有陆竟成知道心脏在胸膛里不引人察觉地不慌不忙地跳着。
窒息。
那也许叫做窒息。
是酒精中毒了,还是戒断反应呢。
陆竟成不知道。
陆家的主要势力分布在沪州。
沪州是特别行政区。陆家祖上就是在这里发达的,陆竟成的祖父是荷兰犹太人,沪州开埠之后,吸引了一批寻找商机的欧洲商人及冒险家来沪州,陆竟成的祖父陆占文就是其中的一位,作为这个国家金融界的开山鼻祖,陆占文于上世纪末在首都正式签署了关于沪州问题的联合声明,接着政府便对沪州恢复行使主权,沪州特别行政区宣告正式成立。
最后依靠政商结合,儿子娶了总理的女儿赵青,二人生下了陆竟成。
陆竟成的人生,比一帆风顺,还更要一帆风顺,每一任国安委主席背后都是他们陆家的人,沪州的,用庞大腐朽的集团,在按资排辈的先后里也成为了最金字塔顶尖的存在,足以践踏脚下所有人,阿谀奉承的恭维已经听腻,无论是怎样陷阱重重的斗争他真的都赢地轻而易举,背负厚望的责任也轻而易举。
他在遇到那个周家女儿周晚晚的时候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顺理成章遇到了命运,那个声音仿佛一直在他耳边说,娶她,然后爱上她。
可是他胸膛里的心脏感觉到了虚假。
至于周广生,他总是在那不太烈的阳光下站在安静的地方里,与正统相悖,陆竟成每每看到他,心口就会“砰”地一声炸开了,心脏像是个熟透的石榴猛地裂开,露出里面酸酸甜甜有着鲜血一般汁液的果实。
所以陆竟成每每看到他,看到的都是一种可能性,他能挣脱一直笼罩的注定会赢的命运,他能挣脱一直沉在心里的仿佛这个世界为了他运转的命运,也能挣脱被命运轻易波动出必须要和某个女人结婚的声音。
每一次,每一次他被周广生当作女人操弄,都有挣脱某种枷锁的感觉。他深深厌恶的那些摆在他面前的命运。
掌控不了周广生是他已逐渐适应的常态,掌控不了自己是个久远的噩梦,但是没关系,坠落下去真的非常快乐,也非常有意思,和周广生交媾就是嘲笑顺理成章的命运,所以没关系,那些赤裸的,怦然的,降临在周广生身上的话,一切对陆竟成而言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哪怕每一次交媾都是对他的一次谋杀。是啊,交给一眼望到头的命运不如交给魔鬼。
陆竟成咬着牙猛地一把攥住周广生的头发,桎梏着周广生的后脑,周广生感觉自己仿佛面对凶兽,仿佛面对梦魇,仿佛面对——
结果只是一个吻。
热烈的吻落下,陆竟成山川般的眉峰像极了重峦叠嶂中的冷杉,灵魂却在地狱火海里发昏,津液在口腔里被攥取,攥取着空气也攥取着心脏抽离的速度,带着失控的喘息在四肢百骸间缓缓奔流。
10
人通常都不是一瞬间疯掉的。那陆竟成又是从那个时间段疯掉的呢?周广生浑浑噩噩地想,自己和妹妹是被生下来就注定会疯掉的存在,自己和妹妹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骨头,身上流淌着畸形的血液,使得妈妈在肮脏污秽的巷尾深处生下了他们这对双胞胎,得知了真相后他也只是想杀了所有人而已。
他们是一对迥异的双胞胎,至少身体因素上就明显能分辨出,女孩从出生起就显得比兄长瘦小、羸弱,仿佛在子宫里就被夺取了全部营养,她后来也长得又瘦又小,和兄长完全不能比,在保育所的时候经常被他人误以为他们两兄妹之间差了五六岁。
人可以没有父亲,但不可以没有母亲。
母亲是疯子,父亲是疯子,周广生自己也是疯子,妹妹也是疯子。
那陆竟成这种天之骄子又是被什么逼成疯子?
印象里这个家伙是这样的吗?
去你妈的。
他连死人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活人么?
他连上辈子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这辈子吗?
虽然陆竟成好像是对他真的抱有了什么奇怪的感情。
对周广生这样的人来说,连死人都不在乎了,就更不可能还会在乎活人。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只要有杀人的枪就好,只要有杀人的刀就好,只要有将死之人的尖叫就好,只要有……他已经没法拥有自己的妹妹了,那时他想,如果妹妹想要离开他独自一人走向死亡,便由她去吧。毕竟一切都像那个孩子雪白的头发一样不堪。
便由她去吧,天堂破碎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她的哥哥了;由她去吧,就连他也无力伸出手了;由她去吧,接下来的一切……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可闭上眼为什么又是那个孩子从夕阳血红的那个世界里走来举着从路边采来的被血染红的野花,再笑着把他叫住,余晖将她雪白的头发染成绯红。她已经彻底碎掉了,可碎掉的她还是看着他。他从赤红的液体中,寻觅萦绕交织的脸孔。
当我忘记你,就是忘记我自己。
培城的岁月,空气里弥漫着他们对于死亡的宿命认知,血腥味和花香,献祭自身般,法,近乎粗暴的噬咬,周广生没有反抗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回应,他们很少接吻,环绕他们的荒地很是见鬼的冷,银河般的群星闪耀在一片天鹅绒般的夜空上。
陆竟成只能听到血液在身体里穿梭的风一样的声音。不愿望见周广生眼里燃烧的东西所以他索性闭上了眼,呼吸纠缠在一起,窒息又潮湿,很痛苦,又痛快。
他能感觉到周广生温热的唇舌间又状似不经意地露出锋利的犬齿,紧接着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的口腔内弥漫开来,唇舌间缠绕吮吸,霸道侵占,空气中充满了湿热与黏腻,一点点碾碎喘息与水声,冲撞成渣。
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忘记爱与恨并驱,在所有情绪的临界点失控。陆竟成狠命将周广生的后脑压得更深,几乎是要按压进身体灵魂里一般的狠戾与执念。
周广生有一双看起来就很凉薄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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